这样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下了山。因为心情不好,大家谁也没情绪研究吃什么饭,所以还是不约而同地到了前一天光顾过的那家面馆,默默无语地各自消灭掉一碗拉面。趁着季清飞去停车场取车的当儿,其他人都没滋没味地坐着不动,因为相对于他们五人的关系来说,季清飞怎么说也是个外人。就算大军有错在先,浩子和阿锋可没得罪他,凭什么下山时不让他们帮忙呢?杨君威可是和他们一起从一个县里走出来的哥们儿,季清飞这个半路插上一脚的纨绔子弟凭什么这样不给面子地喝斥大军?他不就是有俩糟钱,有个城市户口,有个当官的老爸嘛,哪样是他自己奋斗来的?不把他们几个乡巴佬放在眼里,有本事他也考个大学让大家开开眼啊!
杨君威看到自己一点点小伤惹得大家都不高兴,自己早就觉得过意不去,故意向在旁边发讪的于晓军喊道:“啥也甭说,怪我自己胆小如鼠好了!大军,你也别想摘干净,就罚你接替做陪护,扶我上车去!”
于晓军很为难地搔搔后脑勺,嘟嘟囔囔道:“叫小青扶你吧,我可不想再给自己招灾!”
杨君威一瞪眼吼道:“你最知道我怕蛇,小时候跟你一起去摸鱼,一伸手到石头下面掏出一条水蛇,吓得我在家发了一个星期的高烧,你没忘了吧!你个没良心的还故意这样吓我,害我摔跤。现在叫你扶一下都不干,真是狐朋狗友同林鸟,小难来了都各自飞!怕招灾,你躲得过去吗?反正我不让别人扶,你不肯我就自己走!”说完真的站起来,甭管是装的还是真得,反正龇牙咧嘴地叫人侧目。于晓军只好无奈地蹭过去,扶住她的一边手臂,杨君威就用一只脚蹦着出了门。
季清飞已经把车子开到面馆门口三十米远的地方,依着车门抽烟。望到杨君威看向自己带点责备的眼神,季清飞尴尬一笑扔掉香烟,阴沉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其实刚才一个人时他也考虑到自己先前的表现有点伤人,但是要说出“对不起”三个字……要是换成对林浩或是何锋,也许他能勉力表达一下歉意,至于于晓军……他凭什么和威威从小玩到大还这么不知轻重地和她开玩笑?那么粗鲁地推他一把,到底是因为心疼杨君威摔破的膝盖呢?或者根本就是嫉妒更多一点?连他自己都糊涂了。不过想到杨君威刚才示意自己别抽烟的眼神儿,心里不由袭上一丝丝甜意,看到于晓军扶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也觉得没那么碍眼了。
天知道杨君威只是想责备季清飞为人处世不讲策略,为了一点点小事把本来完满的旅行搞得这么郁闷,一点不知道给自己的几个哥们儿留面子。不过看到季清飞在见到自己后脸色从多云慢慢转晴,没想到自己一个简单的目光能有这么大威力,不免在心里暗暗得意,红晕就算没有上头上脸,却在心里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悄悄漾开。
等到把杨君威塞进后座,不知于晓军的哪根儿筋儿搭错了,他竟然自作主张打破先前的格局,跟着坐到了杨君威旁边。此时季清飞依然等在外面没上车,杨君威隔着摇开的车窗看着他脸色又有山雨欲来的迹象,使劲推一把已经坐得安如泰山的于晓军喊道:“大军你赶紧滚前面去,你一人占了三个人的位子,叫小青他们怎么坐?大家都累得半死,想要早点回家休息,我的腿还拜你所赐磕破了,也要回去擦擦红药水,你这样磨磨唧唧什么意思?要不把你扔这里和猴子一起过,别耽误我们回人类社会过正常生活!”其他三个人也都一起帮腔,只恨不能真把于晓军拖出来扔去山上学习摘猕猴桃。
一个小胳膊抗不过几条大腿,于晓军只好委曲求全地挪出来,重返来时的座位。也许季清飞的郁闷并不比任何人少,盼着结束旅程的急切心情也不弱于任何人,回程的车速奇快。想要在车上补个觉的杨君威感觉刚刚闭上眼睛,晕晕乎乎中车子就到了大学门口。
学院明令禁止外来车辆入校,刘小青又已经靠着林浩的肩膀睡得人事不省,林浩和何锋也东倒西歪地打着盹。只剩下于晓军和季清飞闷坐不语,眼神虽然没有交流,却奇迹般地在内心里讨论着该由谁送杨君威回宿舍。
当事人杨君威潜意识作怪,压根儿就不想让他俩任何人出现在同学和老师面前,想方设法证明自己完全能独立走完从校门口到宿舍的区区几百米路,而半路上遇到同学的几率也很高,所以不用麻烦任何人做全程陪护。正在三个人或心灵碰撞或言语推脱得不可开交时,应该出现的人听话地出现了。
所谓无巧不成书,马立当天一早陪夫人到她本市的娘家问安,下午三点多刚好骑着车子带着娘子哼着歌子回校,所以杨君威的问题迎刃而解:马夫人腿脚灵便很乐意散步回家,允许杨君威借调自己的老公和车子到学生宿舍一游,毕竟人家有“伤”在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