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腿用力向下一剁,脚下的泥土翻起了一人多高,依靠着反作用力,整个人便朝着那个书生撞了过去。
十道光团理印在了他的身上,而同一时间,奔向赵楚的四人中的两位,却永远的停下了脚步。
两具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上,还留着朴刀两柄。
杀此二人,只是顺手。
陈江生并没有停止去势,仍然直直的撞向那个中年书生。
肩顶式。
那个中年书生并没有闪躲,只是戏谑的盯着陈江生,他很自信,因为一个普通人就算撞过来又能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若说伤害也是对方承受更多。
刚刚施展的封印术,会锁定对手十窍,然后进行封印,或者说封堵。
若一个修行者的十窍全部堵塞,就算他拥有再高的修为,也无法施展任何术法,就连护体元气都不行,也就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他亲眼目睹对方中了封印术,那么当然不需要闪躲。
陈江生感到很奇怪,那十道光团并没有给他造成伤害,也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他很怀疑中年书生的自信来源于何处。
于是,陈江生很轻易的撞上了对方的胸膛,将其撞飞出去,虽然自己也飞了,但对方所受的伤一定更重。
陈江生嘴里喷出了一口鲜血,在地上滑行了数丈方才停下。
他勉强站起身,右肩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内凹着,右臂则无力的垂在一侧,显然是脱臼所致。
果然不愧是实境的强者。
又一口血被他喷在胸襟之上,然后,他艰难的撑起身子半跪着,眼睛却没有离开过那个书生。
中年书生则如一堆烂泥般瘫软在那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与不甘。
哪里来的元气铠甲!
哪里来的元气铠甲?
他不明白为什么被封了十窍还可以凝聚元气铠甲。
这一切已经发生,再不甘与不解,他也为自己的自信与轻敌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胸骨与肋骨不知道断了多少根,腹脏尤其是肺叶不知道碎了几块,若不是他的修为已接近实境巅峰,恐怕没等飞出去就要丧命当场。
单论伤势,他所受的伤确实要比陈江生严重的多。
他哪里知道,陈江生本来就是十窍不通,这封不封十窍,又有什么作用。
……
另一面,赵楚已经与最后剩下的两个人战在一处,尽管杨千画的手中也有把刀,可基本帮不上忙。
虽说赵楚平日里也有过习武,但真正与训练有素的武者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何况还是以一敌二,此时只有边打边退,勉力支撑。
“啊——”
杨千画再次惊呼出声,眼中似乎看见了某种可怕的事物。
赵楚顺着她的眼神方向望去,一没留神,被其中一人用刀划破了小腿,一股鲜血从裤管中流下来,染红了半边锦靴。
可他却没有觉得痛,只感到了寒冷。
中年书生神情坚定狠厉,即将涌出的一口血被他强行吞入了腹中。
无数天地元气围绕在他的周围形成一个封闭的元气罩,极短的时间过后,那个元气罩猛的收拢回他的身体。
原本内陷的胸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几次呼吸之后,他整个人便如同没有受过伤一样,从容的站了起来。
只是那张无比惨白的脸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陈江生看过类似的景象,中年书生的术法与明宗莫月长老的术法刚好相反,于是猜出了一些。
应该是依靠消耗寿元来回复的一种手段。
当中年书生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候,陈江生看到有个人影忽然挡在了自己面前。那个身影没有十分高大,甚至有些跛,刀也在刚刚被砍落,但他确实挡在了自己面前。
“再坚持一下,就没事了。”赵楚虽是这样说,但他的信心却显得不是很足。
紧接着,又一个身影也凑了过来,那是杨千画,她没有出声,遮在裙摆下的那双腿或许还在颤抖,那把刀在更早些的时候已经被夺走,但是,她确也坚定的站在了陈江生的前面。
看着眼前的两个背影,陈江生想到了师傅黄幻,神情有些枉然。
原来要活下去,不仅仅是靠自己,还要靠身边的人。
站在自己面前的最后两堵墙么?
陈江生这个时候突然真的开心的笑了起来,他笑的如此开心以至于又咳了几口鲜血。
若说方才出手,是因为不能让赵楚死,而现在却是不想让赵楚死。
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一柄飞剑朝着三人笼罩过来,同时两名武者举着朴刀也杀了过来。
飞剑击在了一块石头上。两名武者也被拦住了去路。
许许多多的石头横七竖八的被堆砌在一起,看似杂乱无章,却将敌人拦在了对面。
石头是最容易幻化的东西,比较节约天地元气,自然可以弄的多一些。
陈江生榨干了体内所有的天地元气,幻化出了一堵石头墙。
确切的说,并不是石头墙,而是石头山!
中年书生看到了眼前这一幕,有些惊讶。
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修行者会幻化石头用于作战,但就算是自己,想要突破,也要耗费一些时间。
正在此时,三颗佛珠远远飞来,分别击向在场三人。
中年书生没有丝毫犹豫,充满恨意的再次望了一眼那堵墙,转身急退,踏着一倾春湖,飘然远去。
而那两位武者却已经丧命当场。
呼吸之间,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僧人站在先前中年书生所立之处。
离信号发出到现在仅仅过了半刻钟多一点,救援的人显然来的快了很多,或者说救援的人其实还没到,僧人原本不在保护赵楚的队伍当中。
石头瞬间化为泡影,因为陈江生晕了过去。
“见过大师——”赵楚刚要合十见礼,却双腿一软,瘫了下去,险些坐到已经昏迷不醒的陈江生脑袋上,那个“师”字被他拉的极长。
赵楚没有行上礼,但僧人却双手合十行礼道:“太子不必多礼,可知对方是谁,我方才见他竟有实境的修为。”
“不知。”
赵楚努力了半天,却还是没站起来,尴尬的自嘲一笑。
“那可知对方的术法或招式?”
“这个……我自是不懂的。”赵楚转头看了一眼屁股后面的陈江生,便指着他的头说道,“恐怕只有等他醒过来。”
僧人微微一笑,又向杨千画微一点头道:“让二位受惊了,从此以后,由贫僧贴身护卫太子周全。”
赵楚听见此话,却是真的有些受惊,但他并没有多问,知道这是父皇的安排。
僧人乃大秦国师明空禅座的首徒,法号镜缘。
由于国师长居黑石山,所以朝廷之事,基本上都是他在处理,隐隐然已经成了半个大秦国师了。
杨千画矮了一个万福道:“大师有礼,方才多谢大师出手。”
镜缘大师将右手手掌竖起,掌心朝向二人,微微一摆,表示不必言谢。
“却不知此少年是何许人?”
赵楚很诚恳的回答道:“此人名为陈江生,半个时辰前刚认的兄弟,谁曾想刚认的兄弟竟然为我出生入死,真是既惭愧又欣慰。”
镜缘大师也有些诧异,随即释怀道:“太子宅心仁厚,得上天护佑,将来也必有福报,那少年得太子赏识,更重要的是年纪轻轻便能从实境强者手中将你二人救出,想必也非凡人,若他不叫陈江生,我必猜测他是三绝三少之一了。”
“三绝三少?”赵楚疑惑道。
镜缘大师见赵楚并没有起来的意思,而那些护卫还未赶到,便也坐在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杨千画见二人都坐下了,自己也不好再站着,只好转了个圈,坐到了赵楚的另一侧。
“几年前开始,修真界便有三绝三少之说。
“便是明宗叶知秋,云顶宗云阙,还有一直随岛主修行的风萧萧。这三人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年纪轻轻就入了实境,且三人在某方面的才能可以说名冠天下。
“叶知秋谋才出众,较之其父也是不遑多让,棋坪之上更是鲜有敌手;
“云阙继承了黄玄真人的先天之能,一旦开启天眼,便能窥视未来,此外,音律之道无出其右;
“风萧萧乃书圣风不语之孙,自小得其祖父真传,十二岁不到,不仅入了实境,书画方面的造诣更是连其祖父都叹为观止,后随岛主修行,听说厨艺也渐至臻境。”
赵楚想起那日红秋山上,那两位在自己之后出场的不正是叶知秋与云阙么,遂感叹道:“果然都是旷世奇才啊,与他们相比,我这个太子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太子也不必妄自菲薄,在诗词方面,年轻一辈中,怕是很难有人可与你比肩。凡术业必有专攻,便是这个道理。”
赵楚只是苦涩一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默默想着那日红秋山上,叶知秋与云阙所展现的诗才并不在自己之下,何况还有身后昏迷中的陈江生,更是远胜于己,自己在诗词上的造诣又怎能与那些天才相比。
正待此时,护卫已经赶到,众人回府,陈江生自是被太子府中护卫小心的背着。
……
西城的一间宅院之中有一身着青衫之人,手里拈着一只茶杯在一棵大槐树下的石桌旁小口的品着,看其神态似是将要发生的事情无比令人快活。
正在这时候,一个身书生打扮的人落入院中,他上前几步,沉声道:“对方身边除了那个女的还有一人,只因你给的情报有误,害我白白损失了十年寿数,这笔账该怎么算。”
正说话间,院子里又来一人,那人跑至青衫人身边,俯首帖耳言语一番后便退下了。
青衫人已经把桃花岛上发生的事听了个大概,平静的说道:“据我所知,若当时你果断出手,事情将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我那十几个死士也不会白白死去,这笔账我又该怎么算。”
那书生面貌比之方才又老了几岁,黑发之中也参杂了半数白发,彻底由中年书生变成了老书生。
“那依你之见,这笔账该怎么算。”
青衫人看出对方有威胁之意,却毫不在乎。
“交易终究还是交易,你能做到的事,与我给的报酬想必是公平的,既然没有终止,仍然有效。至于你或我的损失,属于必要的投资,若是输不起,不做也罢。”
青山人身后站着的一个道人缓缓向前踏了一步,拂尘轻摆,目光如炬,盯死了书生的所有突进路线。
书生当然知道那位道人的境界实力,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冷哼一声,飞身离开了这间院子。
书生走后,青山人的神情逐渐凛冽如霜,手中一声脆响,那只茶杯便碎成了数段,与残茶一道落在了石桌之上。
“一个废物,居然还来讨要说法,简直是活的不难烦了。”他弹了弹手中的水渍,“去查一下他的身份,以及落脚地,对了,还有那个年轻人。”
道人问道:“公子想将他们除掉?”
青衫人阴狠的道:“不,就算是废物也毕竟是入了实境的废物,留着还有用。”
他望着书生离去的方向,继续说道:“若身份和背景足够大,可以把他当成灶,将来背一背黑锅也是好的。
“至于那个年轻人,先查查。
“还有,要赶在赵楚那边查到前,除掉所有相关的人,不能留下任何口实。”
青衫人右手紧握成拳,狠狠的道:“这样都杀不死你,你还真是命大,这场游戏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