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尘趁夜离山,疾行了三百里,便未再仓促赶路。
话说他虽有三百余岁,但出山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悠哉游览的机会更是少得过分可怜。
如此行这般,无半点琐事缠身的出行,让吴尘身心分外舒畅,扇子摇的那是花样翻飞,得意非常。
无弱则是忧心忡忡,先不说此次私自离山,山主是否会怪罪,单说少主此行的目的,无弱就有些无力。
话说人家凤鸣山传承日久,底蕴不亚于无穷山,岂是能让人随便闯的?
再说,如今世道动荡,各家的护山法阵恨不得连丝风都不行入,少主倒好,大摇大摆的要进去看看,唉……
“我说你也不必如此消极,本少主的能耐你还不知道?此行定然顺利。”
“无弱并未担心少主届时无法入山,而是担心的入山之后。”
“之后?什么之后?之后怎么了?”吴尘无所谓的说,并未放在心上,正兴致勃勃的看着沿途的风景。
“唉,少主,你无故闯阵,即便凤鸣山不会与无穷山为难,却总要与少主有些纠葛,少主想好如何取得凤鸣山主谅解了么?”
“既然难以体谅,又何必为难人家。”
“少主的意思是……”
“嗯,我还没想好,等到了凤鸣山再说,说不定到时一切迎难而解。”
“……”
唉。虽然少主闭关的三百年来,无弱始终觉得少主天纵之才,出关后必定大有作为,无数次想过自己要助少主一臂之力、为其排忧解难,而少主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出关之后确实是颇有作为,可是不着调的事也真是一件没少,他觉得以后,诸如凤鸣山之类的事只会更多。
倒也不是说少主这样不好,只是担心少主的安危,看来自己更要加紧修炼了,少主如今的修为之深,已经给了自己追赶的余地。自己即使不能帮上少主,也不该、不能成为少主的累赘……
“无弱,今天我们在此休息,找一家客栈。”吴尘开心的看着繁荣的街市,说道。
“是,少主,前方五尺处便是此地最大的客栈。”知道少主的习惯,三百年间对各处地形倒是都记录了一些,如今总算是有所用处。
“甚好!无弱,你可真是本少主的左膀右臂。”吴尘高兴的笑道,向前走去。
无弱跟在后面,随时注意者周围的动静,嗯?他们怎么在这儿?
入住客栈后,照例寻了间能欣赏夜市景色的房间,坐定,
“少主,方才看见了凤鸣山的弟子,往城外东南方去了。”
“是么?此处也算是凤鸣山外围,他们出现在此处不奇怪。”
“是。”
“这么晚了,还要赶路,真是辛苦。”吴尘看了城外方向一眼,淡淡说道。
说完吴尘就没再说别的,静静的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无弱又开始想去凤鸣山怎么能稳妥些……没多久,就听见少主嘀咕,
“唉,本少主只是想有个片刻安宁,都不行吗?”吴尘真是觉得厌烦,怎么就不能消停片刻。
无弱抬头,看向城外东南,隐隐有些波澜。
“少主,怨气渐浓,凤鸣山可能……”扛不住了,看了看天边陡然肆意飘散的怨气,而城内繁荣安乐,并无丝毫觉察,如若侵染入城,后果不堪设想。
不免出声提醒少主,情况紧急,尽快抉择。
“走吧。”吴尘和无弱往城外飞去。
往东南,沿途驱怨,行了五里,停在一处小村庄,原本世外桃源般的小桥流水,如今怨气缭绕、生气全无,不远处看见,凤鸣山弟子正与怨灵缠斗,有些力不从心,看徽记,是内门弟子,应该不是菁英吧,因为他们的表现,在吴尘的心里,远远不够格。
“啧啧。”吴尘看着凤鸣山众人的表现,禁不住摇头。虽然此处怨灵极多,又有凡人被侵染,以至于被邪灵控制,难缠异常,可是……啧啧。
“少主。”无弱看着无辜的百姓要被邪灵吞噬魂魄,有些着急了。
“去吧。”吴尘摇着扇子,说道。
无弱得令而出,一柄玄冰寒剑片刻将怨灵斩杀一半,吴尘则在外围捏了御灵符,驱除凡人身上的怨灵。
因为两人的加入,局面见瞬间扭转,很快,怨灵、怨气都消除干净,被侵染的村民虽然还未苏醒,但已无大碍,众人见已无危险,便离开此地,片刻,村民便渐渐都苏醒过来,只当做了一场梦,又恢复了安然的生活。
事情圆满解决,凤鸣山众人也松了一口气,差点闹出大事,如若此处的凡人被邪灵噬魂,成了傀儡,那方圆十里内的百姓就遭殃了。
“多谢无穷少主出手相救。”凤鸣山内门弟子------于相,上前致谢,此次外出巡查除怨,本来很顺利,没想到今晚却碰到了铁板,差点防备不及,送了性命是小,若是连累凡人遭难,罪过就大了。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吴尘淡笑言道。
“不知无穷少主因何到此?”
“无他,巡查而已,顺便领略此处民风。”
听着少主颠倒黑白的说辞,无弱抿抿嘴,表示很佩服少主的机变。
“在此相遇,是我等之幸,不知是否有兴趣往凤鸣山一游。”
不是于相为人热情、喜做东道,而是因为众师兄弟都有损耗,此地距离凤鸣山千里之遥,不知回程途中是否还会碰到同样的情况,如若有无穷少主同行,自然可保万无。
不过此举稍显尴尬,技不如人倒是其次,对方是一门少主,让人家给自己做保镖,怎么说都有点……
看着对方眼中强烈的期望和极力掩饰的窘迫,吴尘一派谦和,笑意渐溢,
“正有此意。”
“如此甚好,我等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于相庆幸不已,连忙行礼道。
心想,谁说无穷少主飞扬跋扈,明明平易、谦和,果然传言不可信。
“正是。”吴尘笑眯眯的点头。
于是大家约定好明日于城门口汇合,便各自入城休息了。
看着少主从头到尾的行事做派,大概猜到少主的意思了。
不禁感慨,少主的运气甚好,居然正中其下怀。
看着仿佛占了便宜,开心不已的凤鸣山弟子,无弱忽然觉得他们过于单纯,在如此环境下,能活到现在也实在是气运高。
接下来无弱没空为他们担忧了,少主让自己在沿途帮着凤鸣山的弟子,为凡人聚集城镇、村庄布置简单的防御结界。
一路行来,也跟着凤鸣山众人除了不少怨灵,无弱心生疑惑,怎么往凤鸣山这一路这么不太平?无穷山附近方圆千里,并无过多的侵扰,是只凤鸣山如此,还是其它地方也是如此?
观少主虽若有所思,却一直未有表示。只是交代自己认真为凡人防护布置结界。
路程行至一半,与同样下山除怨的凤鸣山弟子相遇,原来,凤鸣山主发觉凤鸣山周围风云异动,便多派了几路弟子驱怨、布置防护结界,顺便接应回山弟子。
帮手多了,大家的行进速度就快了不少,很快就回到了凤鸣山。
吴尘的到来,凤鸣山众人疑惑者有,不在意者有,欢迎者有,不欢迎者亦有。
自从知道吴尘也在回山之列,他就立即将吴尘的来意私下告诉了师父。
傅孝渊看着小弟子,含笑道:“你觉得无穷山的少主为人如何?”
元书想了想:“弟子觉得,此人城府颇深。”
“哦?”
岂止,无穷山那个少主,心生九窍、喜怒无形,不是个好相与的,身出无穷山,修为高深叵测,那日在奇秀崖所为可见一斑。
不过,观此人行事,虽非善类,并无行恶之举。
一时间难以定论臧否……
“嗯……弟子也说不好,说他奸诈,可是……似乎……未有恶行。”师傅问起,元书才仔细回想一番,方觉那个家伙除了性格讨厌些,并没有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傅孝渊欣慰的点点头,小弟子观人还有几分眼力。有时难免意气行事,却道心澄明,他可以稍微放些心了。
“那你觉得此次他访凤鸣山,是善是恶?”
“这……弟子不知。”元书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吴尘心底的心思。
“既然如此,你的两位师兄都有事在身,不如由你来接待,直至他离山为止。”
“是,师傅。”就算师傅不说,他也会时刻盯紧对方。
“遇事不必急于定论,多看多思,说不定,无穷少主此来也是我凤鸣山的机缘,也未可知。”
“机缘?”元书彻底不懂了
“去吧,到时候就知道了。”
“是,师傅。”元书退出房间。
忽然发现,师傅并未对吴尘此次来凤鸣山的真正目的做出指示,那到时候他该不该阻拦?
回身刚要再次敲门,却发现师傅房外不知什么时候布了结界,于是在门口扬声:“师傅,你还没说允不允他入禁地。”
傅孝渊没有回答,元书站在师傅门口半晌,开始仔细回想师傅方才的话……师傅说……机缘……
元书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一拍手,冲着房里高声道:“师傅,我明白啦,放心,弟子必遵师命行事,这就去啦。”说完,一揖,转身离去。
傅孝渊满意的笑着点点头,闭目静修。
元书刚到大殿,就听弟子禀报,出山弟子皆已回山,无穷少主也已入山,片刻即到。
元书站在殿外,远远的注视着石阶处,没过多久,便看见了自家弟子,还有吴尘主仆二人。
吴尘摇着一把凡品纸扇,一派悠然,凤鸣山归山弟子向元书行礼回禀之后,退到一旁,吴尘两人才晃悠到元书面前,见到他脸上又挂上了‘不怀好意’的笑意。
哼!
“元师兄,我们又见面了,一向可好啊。”
这句话月余前就听他说了一次,当时听着还好,如今怎么听着有种明知你不好,却故意问好的别扭,尤其是在自己切磋惨败之后!
“哼,托你的福,我很好。”师傅让自己作陪,自然是认可了他的待人态度,就不必太过客气,故丝毫未收敛。
“元师兄客气了。”吴尘并未被他影响,依然笑颜。
“师傅在奇秀崖之后便静修,不便见客,两位师兄都有要事,并未在家,此次,由我招待无穷少主,请进。”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不能让人挑凤鸣山礼数不周。
“哦?那就有劳元师兄了。”吴尘眼色微闪,随即笑道。
两人进了大殿,坐定,殿中只有元书和吴尘主仆,元书看着无弱,之前都没怎么注意这个随侍,记得当初吴尘初出山门,此人也在奉天大典上给了众人一个惊喜。
如今看着,一脸的高深莫测,让人看不出首尾。之前在奇秀崖就是他独自一人跟吴尘先行一步赶到,此时看上去也并未有损伤,看来修为应当比当初更为精进了,。
无弱感受到元书的注视,抬眼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继续颔首而立,表情既不忐忑,也不惶恐,更不在意。
元书不禁想,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跟班。
吴尘看见了元书的打量,没有言声,无弱的冷若冰霜、不苟言笑是三百年前就有苗头的。如今更是行事泰然,普通人根本动摇不了他的养气功夫。
“想必,山主已经知晓我此来的目的了吧?”从凤鸣山派元书接待他开始,他就知道,山主定是做了妥善安排,要如何行事,就看自己的能耐了。
“我已告知师傅,师傅让我接待你,直到兴尽离山。”知道对方心思多,索性也不瞒他。
“既然如此,也不必耽误,劳烦元师兄引我见识一下吧?”
“哼,师傅可没说让我为你引路,你要是有能耐就自己进去。”元书也想亲眼看看,吴尘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
“好。”吴尘立即站起来,话音还没落,人就不见了,紧跟着无弱也消失无踪。元书一愣,随即大叫着‘奸诈’,追了出去。
待追到凤鸣楼外法阵处,只来得及看见两个人消失在法阵之中,元书目瞪口呆看着两人毫发无伤的走进法阵,而自己只得先停下,面对法阵,慎重前行。
边走边想,真丢人,自家的法阵,居然不如外人进的利索。
幸而没多久便追上了。
吴尘扫了他一眼,揶揄的笑笑。
“笑什么笑!你了不起行了吧!”元书恨恨道。
“元师兄何出此言,在下是佩服师兄修为深厚,居然行此阵如履平地。”吴尘边走边说。
“是吗?”听到他的夸奖,元书心情刚要好点,忽然狠狠的瞪着他:“你讽刺我?”
“怎么会?师兄何必妄自菲薄,此阵非一般法阵,即使是布阵之人入内,也未必有师兄追上来的速度快。”元书的修为已经算是上乘,
“你这么说倒是……”吴尘说的倒算是实话,他的修为,连他师傅都评价颇高,可是这话让眼前的人说出来,就高兴不起来。
吴尘非凤鸣山之人,却能如履平地的在阵中行走,毫发无伤,换成自己能闯得了无穷山的九阵么?能毫发无伤么?能如履平地么?
元书没再多说什么,跟着他们继续走,自己想着自己的心事。
走着走着,发现旁边的人停下了,不由的看向吴尘-------怎么不走了?
吴尘用扇子指了指前面,元书看过去,依然到了凤鸣楼外。这是自己出阵最快的一次,没好气儿的等了无尘一眼,换来对方得意一笑。
元书站在原处,没动,发现凤鸣楼外又多加了一道禁制,之前没有的,是师傅加上的?怪不得知道吴尘上山的目的,也未作阻拦,原来早就做了安排,元书心里好受了,即使这家伙能进去,也不能让他太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