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良媛离去不久,棋儿便只身进来。我刚想开口,便被一连串的咳嗽打断,换做平日里,棋儿必定早端热茶给我,可此时她身子不动,就连身后的影子都不曾动过分毫。
我不解得抬起头,一手扶着榻边,一手拽着锦帕擦拭咳出嘴的腥甜。
“你看看你,现在是多么得可怜!是不是感到很奇怪,为何我不叫大夫给你看病。为何会站在这里看着你临死挣扎?”
“棋……棋儿?”
“棋儿!”棋儿有些偏执得走到我的面前,脸上是不曾有过的疯狂,她狠狠地抓着我的脸颊,嘲讽得骂到:“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们什么吗?明明我跟你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若论嫡庶,我也应该是顾府的九小姐。”
“可是呢?我明明身上流着顾青凡的血,而他却偏偏起了一个最低贱的名给我!棋儿……他这是时时刻刻不忘提醒我,一颗棋子就该牢记它的使命。我恨顾青凡,恨你们顾家的每一个人,所以,甩你大哥下车又轧断了他腿的那匹马跟车,都是我做的手脚。可惜,只让他成了残废没要了他的命。”
“西头的刘三垂涎你六姐的美色,我就替他想了一个办法。我故意带你六姐往偏远街道走,这样她叫喊时就没人听到罢了。但我没想到你六姐是个烈性子,不仅没让刘三得手,还踹断了他的子孙根。”
“你……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一怒便牵连着咳血,无数的腥红喷洒在地上,鼻尖除了血腥味再也闻不到其他的气息。
“别急,你的事我还没说呢,好歹让你当个明白鬼,省得下辈子还当一个糊涂人。”
棋儿转身从香薰里拨出几块香料,拿起其中一块强制抵到我的鼻腔前,顿时一股说不出的香味直冲脑际,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顿时袭来。我强迫自己清醒,若是此时睡过去,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我。
“怎么?怕了?”棋儿返身将香料放回香薰,“这可是太子特意嘱咐的,就算大夫知道这香料有问题,他们也没这个胆量说出来。要怪就怪你自己,当初用鸢儿的身份故意接近太子,说来说去是顾青凡胆子小,怕太子查到他故意借你为筹码,他也不想想,他做的肮脏事还少吗?不过,蔡昭对你还是念着旧情,这些不过是一些安神宁静的香料罢了,可一旦与麝香加在一起,就是毒药了。”
“你加了麝香。”这会儿我反而平静了下来,看着棋儿突兀的笑脸,越发觉得她可悲。
所有的事情,在此时豁然明朗,我嫁入东宫后,六年缠绵病榻的原因也昭然若揭。若她只是单一的憎恨我父亲,大哥、六姐与我,又是何其的无辜。一定还有其他什么原因!蓦的,我想到了某处,虽然有些事情并无关联,可细细想来,即便棋儿隐藏得再深隐,终究有露尾的时候。
“你喜欢蔡昭?”我问到,见她表情并无波澜,想来缘由并不在蔡昭身上。棋儿向来看不惯愚笨的人,可每每最终还是将目的告诉那人。于是,我装作猜不透想不明的懊恼模样,说到:“除了这个缘由,我实在想不出你对我还有什么其他的怨恨。”
果然,棋儿冷漠的样子渐渐有了变化,她的眸中有怜悯,又有对我这种肤浅想法的嘲讽。
“有练哥哥那样的人,蔡昭又算得了什么!”
棋儿笑了笑,眉眼尽是一副少女怀春的娇羞。忽的,她神色一沉,以她的聪慧,想必是知道了方才我是故意诈她的话。棋儿的脸上,全是被人看穿心事的愤怒。
她豁得离我数尺远,“我的确恋慕练哥哥,他是我忍辱负重这么些年,唯一的慰藉。我不像你顾星阑,虚伪又可怜。明明向往自由,却甘愿当一颗令人摆布的棋子。更可悲的是,你这颗棋子,已然成了废棋。”
的确,父亲机关算尽,只为自己谋一份更高的权利。儿女与他,不过是一颗颗用在妙处的棋子,一旦无利,弃之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