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是我们家楼上的诗人。
我们家住的地方总是和他们家纠缠,我对他和他的家人的接触就多了一些。住在高层时,他们家是七号楼的十七层,我们家是二号楼的八层。我们两家正好是斜对角。他们那幢楼里我们就认识他一家,我们对七号楼的称谓是,王如家楼。
一天早晨7点多,我们从窗户往王如家楼看,早起望上一望那里已成了习惯,有朋友在嘛,竟看见王如家楼的楼下围了好多人,我们茫然,那里出了什么事?我让儿子打电话给他同学,同学的爸爸是警察,应该知道此事。果然,那楼出事了,同学告诉我们,有个想跳楼的女孩坐在二十层的平台上,准备往下跳呢。
我们抬头一看,果然,那个小女孩,左手托腮,右腿耷拉到楼沿儿的外面,正仰望天空发呆呢。
我们一家三口,挤在那个窗前,揪心地看起了纪录片。
一会儿,来了众多的警察叔叔,随后,一个大气垫充起,气垫的外面又围了一圈网,目的是让那女孩往网内跳,正好落在气垫上。
安全设施弄好了,可那女孩仍是左手托腮,右腿耷拉到楼沿儿的外面,仰望天空发呆,没有任何举动。忽然,我们看见有两个警察弯腰前行,悄悄地出现在了女孩的身后了,我双手抱在胸前紧张得要命,突然,那两个警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据民间传说是体育节目主持人韩乔生说的词,我用这里博大家一笑),把那女孩拉回平台上。
一切烟消云散了,可由此,我们对那楼的牵挂又多了一层。
王如是个很认朋友的人。一天中午,我们家那诗人正领一伙文学朋友在家中打麻将呢,房门被敲得地动山摇起来。我迅速从书房跑出,对他们几个说:“快收起来,警察抓赌来了。我出门挡一挡。”我带着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表情,打开了房门,原来是王如!他谁都不看,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走进屋来,直奔客厅的一张单人床,砰,把自己摔到床上。
诗人勇男说:“这小子,拿你家当自己家似的。”
主编北中北调侃说:“不对,这就是他家。”
大家重新回到麻将桌上,在王如如雷的鼾声中继续战斗。两个小时后,这小子醒了,在大家惊愕的表情中,还是一句话不说,抬腿走出房门,上班了。
到现在我还狐疑,他是真的走错了家门,误把我家当他家了,还是他根本没有走错家门,就是把我家当他家了?我们两口子,也没有为此讨论过或彼此怀疑过,我们认为无论是上述的哪一种情况,他都没有错误,朋友啊!
后来我家搬到了广厦小区,没想到他家竟跟来了,我家一楼,他住四楼。
一天半夜了,我想当淑女,给还在看围棋频道的诗人做点夜宵,就来到厨房,我正专心准备呢,突然听到窗外一个男声,拉长声音喊:“嫂子——”我吓一跳,往外面一看,是王如,他的后面还跟着他的夫人孙大夫。我走到窗前问:“怎么开不开单元门了?”他不回答,只是拉长声喊嫂子,声音在夜半里传得很远。我疑惑地看他的夫人,孙大夫摆摆手说他喝多了,正调皮捣蛋呢。
最近我下班回家,看到我们家走廊里多了两袋大米,我对诗人说,怎么不搬到厨房,在这里碍事。诗人答,王如要给他父母送去,马上拿走,这会儿再扛四楼,累!
一天、三天、五天,这米不扛走,就在走廊里绊着脚。一次,他们两口子下来到我家,我指着米问,什么时候拿走?王如支吾着,其夫人说,立即扛到四楼。可能我不太给面子了,我们家诗人忙打圆场说:“没事,没事,放这里吧,我挪挪地方,给它靠边。别人一到我家都能看到两袋米,会感觉到我们家丰衣足食呢。”
王如有诗人气质,只有诗人才有如此之风——藏有孩童似的天真,孩童似的小心眼儿,孩童似的小脾气,孩童似的没有仇恨,健忘。
我总是以哲学大家的心态审视他和原谅他,从某种角度说,我原谅的不是他,而是所有的诗人(还有比他更顽皮的诗人随后等我评传呢),或者说,我原谅的是诗歌,诗歌需要哲学去包容。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