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行程很顺利。
有几名云州的军士开路,众人沿着大河边上某处山道迤逦而上,翻过了一道山梁,就到了寨子门口。
黄昏时分,潘梨见到了一黑一白两位女子。
“我叫蝶。”
一见面,黑衣女就对潘梨点点头,“谢谢你。”
虽然依旧是言简意赅,但是态度比起上次算是和悦多了。
“客气了。”
潘梨笑眯眯地客套了几句,又和一旁的患寒暄了起来。
患简单介绍了这几日的情况,大体便是粮食充足,寨子里的虫蛮还算稳定。
说着便领众人朝寨里了走去。
潘梨注意到,她把几个军士留了下来,嘱咐他们在外面扎营休息。
“还是让他们进来吧。”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
“嗯?”
患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作为云州土著,患显然知道虫蛮的规矩,所以此次运粮挑的也是十几个女军士,这会儿正在寨子里待着。
潘梨那边操舟的几个军士都是男性,患有些不解虫巫为什么突然会自己坏了规矩。
莫不是因为潘梨的缘故?
“寨子里有夜鬼,晚上待不得人。”
名叫蝶的巫女淡淡解释了一句,似乎不太想多说。
潘梨却是不准备和他客气,眼睛亮晶晶地疑问了一句,“怎么说?”
子不语怪力乱神。
鬼太忙了,这些愚昧的家伙经常把自己理解不了的东西都怪在鬼身上,潘梨见怪不怪了。
黑衣女子瞪着潘梨,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悠悠开口了,“寨子里一到晚上,大家的眼睛就看不见了。”
“三尺之外,皆是模糊……所以大家晚上都是待在窟里,不太出门。”
窟就是洞窟了,所以虫蛮是住在窑洞里了?潘梨一下子来了兴趣。
他看了看眼前的黑衣姑娘,抱抱拳道,“冒昧问一下,寨子里的人,都是这样吗?”
他注意到了刚才“蝶”姑娘的形容词,“大家”,这个词似乎把寨子里的所有人都涵盖进去了。
蝶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在回忆什么,“除了我,还有音。”
潘梨点点头,“音?”
“我妹妹。”蝶淡淡开口道。
原来是国色天香啊,潘梨恍然大悟。
没有等来潘梨回应,蝶轻轻吸了一口气,继续开口了,“夜鬼只攻击普通人,你不用怕……寨子里有专门给客人准备的客房,请放心。”
不,我不放心,我就是普通人。
话说,这会儿有了几分蛮力,能吃能喝,我还算不上普通人?
潘梨有些哭笑不得。
有什么怪物会在夜晚攻击人类的?招式还那么奇葩,只让他们看不见东西。
他总觉得这种怪物有些熟悉,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一样。
虫寨的寨门在一个洞口处,有两个黑衣黑纱的女子笔直守在两边。
蝶和她们打了招呼后,领着众人弯腰进入了。
借着忽隐忽现的亮光,潘梨踩着脚底的石子,贴着墙壁跟上了芽的身影。
原来这个山谷这么封闭?
一个温暖的小手伸了过来,不是芽是谁?
黑暗里,潘梨仿佛能看见少女亮晶晶的眸子。
潘梨笑了。
好一会儿,他胸口的压抑才减轻了两份,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豁然开朗。
潘梨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手里的柔荑如同青蛇般溜走了。
抬头,潘梨正准备伸了个懒腰,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停滞了。
他愣住了。
好一处美丽的桃花源!
哪里是芽嘴里的“山谷”那般平平齐齐?
高壁环伺,林木葱葱。
一条条山道在山壁上环刻出来,一层又一层,有无数乌黑的洞口点缀其上。
潘梨好像看见了上帝拿了圆规,在这个圆形的山谷四周,画了一道又一道圆圈。
而虫蛮的族民,就在这些美丽的弧线上打了洞,共同构建了这张漂亮的山水画。
“真漂亮。”
脑海里的形容词已经不够用了,潘梨已经失声。
“呵呵。”
蝶的笑容有些苦涩,读书人都是如此这般大惊小怪的么?
她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胖书生的君子言被圣上定级了,说实话,她有些后怕。
更不提那天他莫名奇妙从自己面前消失了。
“先生,先去妾身家里饮杯水吧。”
蝶客气的招呼让潘梨回过神来,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叨扰,叨扰。”
说是家里,其实也是洞窟,说不上家穷四壁,但几张家具也算寒暄了。
蝶一点也不以为意,招呼了众人之后,她朝一边的侧屋开口了,“音,来客人了,出来招待下。”
没有回应。
虽然看不见女主人的表情,潘梨还是看得出她的心情不是很好,急促地呼吸几下后,蝶丢下了众人,狠狠地敲了敲里边的房门。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动作挺大,可是还是没有人回应她。
抬了抬手,一边的患轻声开口了,“蝶,音可能出去了。”
“可能吧。”
死丫头,晚上弄你。
虽然众人看不见,蝶还是努力挤出了一道笑容,“对不住了,音可能出去训练了……先生,我给你倒水。”
潘梨点点头,没有在意,香妹正好不在,他自然不会说些什么。
况且蝶还这么客气。
三分钟后,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是水?”
某人一脸疑惑。
“嗯?”蝶比他更蒙逼。
杯是竹盏,水是清水,失礼了吗?
潘梨差点没有喷出来。
竹杯就算了,简陋但还算干净,直接喝大河里的水是咋回事?
不烧开?
野外的水直饮真的没有问题么?
他不是嫌弃虫寨条件简陋,拿不出好东西招待他,他身宽体胖,本来就不是那么讲究的人。
但。
原谅“冷水烧开再喝”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卫生常识已经沁入他的骨子里二十多年了,习惯不太容易改变。
“几位,坐。”
又摸出几罐果啤,潘梨招呼众人坐下,代几人把桌子围满了,他才朝一边的蝶点点头,“蝶姑娘,不要怪我唐突——我可能猜出你们寨子‘夜鬼’的真相了。”
啊?
几声惊呼后,正在学着芽开罐罐的几个女人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
漂亮的眸子死死盯着他,几个女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