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晨的脸，慢慢转为铁青。他久久凝着司徒逸：“看来，外界对你的传闻评断，压根就不正确。什么温文尔雅，什么翩翩君子，都是遮人耳目罢了。司徒逸，你真会抬高自己，粉饰太平！全商界的名流，都被你这张脸忽悠了。”
“能赢得家里的太平，如何粉饰都不过分。”司徒逸语气淡淡，“更何况，我不认为我有在粉饰。要说忽悠，我司徒逸现在坐在这里和你签出售合同，就是因为很不巧被顾总你忽悠到了。”
夏晓灵眸子一热。低了头，再不关心两人的对话。
顾子晨轮流看着两人，再次扫过两人轻握的手，蓦地别过脸，拿起笑，一下签上自己的名字：“可以了！”
“还没呢！”关雪清清冷冷地提醒，“后面还有好几个名字要签。还有，这五份合同，都需要签。顾总，生气归生气，可事情还得按规矩来。请！”
关雪做事，真正一丝不漏，看上去礼貌有加，可说出来的话，却极富讽刺。
顾子晨这般老奸巨滑之人，也不由红了红脸：“我放了笔吗？凌天国际的企划部，要都像你这么犀利，就不用谈合同了。”
“可我们凌天国际的客户，也只有你最难侍候！”关雪一撇嘴，“真不好意思，顾总，我在凌天国际已经待了十余年，已经只会这么说话了。如果我说得不好听，那无关我们老总的事，只是本人脾气不太好。”
顾子晨的唇，动了几动，最终哑口无言。他生气似地把名字签成草书形状。
“关雪，另外准备一份合同过来。”这时，司徒逸淡淡吩咐。
顾子晨扬眉：“这不是已经五份了？”
“合同不能草签。”司徒逸言简意赅，却让人无法置疑，“关雪，请顾总重新签约。”
顾子晨脸色僵住，却不得不咬牙忍住。
今天能坐在这儿签合同，他也是经过千辛万苦，现在司徒逸就是想激他放弃合同，他自然不能上当。
“要楷书么！”顾子晨也粉饰太平，当作自己不知道，“我的楷书写得更好！”
关雪果然依令去打印多一份合同。
夏晓灵忽然移步过去，把那四份合同放到顾子晨面前：“顾总，请先签这四份。等顾总签完这四份，关雪就过来了。”
“灵灵”顾子晨低低的声音，似从幽谷传来。
他凝着夏晓灵，可看着她平静的眸子，他的眸光却点点黯淡下去。
没有什么再比她的平静更能打击到她。
灵灵，我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你和重新走在一起，你却如此残忍地站在司徒逸身边，替他办事……
“顾总的时间很宝贵。”夏晓灵低低提醒。
她把合同再度放到他跟前，却悄悄撤回身子，依然回到司徒逸身边。坐下了。
司徒逸眸子一闪。
她居然再度悄悄握紧他的指尖。
虽然，她也仅仅只握住他的指尖。可他明白，她现在这么做，只是为了给顾子晨表态。
司徒逸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
眸子掠过深意，顾子晨再不说别的话，把所有的合同全部签完。
然后，关雪果然正好回来，催着顾子晨把剩下的一份，也工工整整签好。
签完了，顾子晨也不放下笔。
“请给我笔。”关雪冷冷地看着他。
“还没签完。”顾子晨淡淡一笑，“那个装修合同，一起签了。我顾子晨也不是时刻都有时间过来。夏氏的京基大厦的装修我看了，非常好。你们就按着京基大厦的标准给我装修成五星级大酒楼就可以了。至于装修款，我立即就可以付。”
夏晓灵蓦地抬头。
司徒逸微愕，接着莞尔一笑，静默着看着顾子晨。
那眸光，十二万分的兴味。
关雪清清冷冷地笑看着顾子晨：“顾总，我们只应承把长城大厦卖给你，只应承赔偿你的延期交房费用。这两样，我们凌天国际已经全部和你交割清楚。至于装修，我们凌天国际并没有接受。”
顾子晨一愕，原本懒洋洋的模样，瞬间严肃几分，“看来，你们凌天国际对送上门来的生意，不想做？”
“相当不想做。”司徒逸淡淡一笑，“我的装修队伍，正接了个比京基还大的业务，无法再受理长城大厦这个单。”
“我可以出高点价钱。”顾子晨淡淡一笑，“这么大的工程，还有谁比顾氏能现金支付装修款？”
“我们是做生意，当然也赚钱。”司徒逸懒懒一笑，“但也不想因为做生意，就把自己看低。随便谁想找我凌天国际，谁就可以指使凌天国际。顾总，这笔生意，只剩你现在划款了。灵灵，麻烦让爷爷来一趟，把凌天国际的大印带上。关雪，把密码输入器给顾总。我们需要收钱，才能完成这个合同。”
夏晓灵没来由的心里一定，她轻轻挣开司徒逸的手，向外走去：“我马上去找爷爷过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顾子晨没理由把到手的长城大厦松手放掉，他果然利落地把购房款划进凌天国际的公用法定帐户。
等关雪亲自把这一切操作完，司徒老爷子正好过来。
老爷子戴着老花眼镜，把每份合同都仔细看了一遍，才缓缓用力，亲自把凌天国际的大印盖上。
一等盖完，司徒逸起身，伸出手来：“庆祝我们合作成功！”
顾子晨也笑着伸出手来：“合作成功！”
这份购房合同，他得来的真是不容易！
“现在这样挺好！”司徒老爷子不动声色地颔首，“慢走！”
夏晓灵默默看了老爷子一眼老爷子那笑，可笑不及眼。姜还是老的辣，老人家其实相当不喜欢看到顾子晨，在变相地赶人呢！
顾子晨拿起其中一份合同：“再见！”
说完，大步离开。
可顾子晨的“再见”，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搭理。
谁也不想和他再见！
“我们也回去。”司徒逸长身而立。
关雪撇撇嘴：“这男人，若论职业经理人，确实没话说，什么都朝着公司利益走，不论任何手段。只是嫁给他，夏美薇一定没赚。”
谁也没回关雪的话，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
因为不管夏美薇有没有赚，夏美薇都心甘情愿的跟着顾子晨，不可以用利益来衡量这段利益婚姻。
只不过对于顾子晨来说，商业联姻，可不谈感情，只论亏赢。
关雪收好四份合同，起身离去。
离去的时候，深深看了夏晓灵一眼。那一眼，是不赞同的意味。
“我也回了。”司徒逸一扫老爷子，“灵灵，麻烦送爷爷回办公室。”
一听这话，司徒拓洪立即闪开，一脸不认同，小有怒气：“我又不是老得不能动，这么几步路，我自己回去。灵灵，你给我记住，你嫁我司徒家，只有一件义务。至于我这老头子，只有他有义务管。”
司徒逸一窒，夏晓灵亦无奈地瞅着老爷子。
这老爷子为了曾孙，已经快走火入魔了，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这回事……
两人面色各异地目送老爷子走向长廊，谁也不再多说一个字，谁也不再跟上去。
撞中老爷子的地雷，实在不容易把那个地雷灭掉啊！
顾子晨回到顾氏，把购买合同扔到办公桌上，拳头狠狠砸了上去。
“啪”地一声，办公桌面的玻璃，几乎碎裂。
“怎么了，子晨哥？”孙颖透过玻璃门看到顾子晨的动作，飞也似地冲出自己的办公室，冲进顾子晨的办公室，吃惊地看着顾子晨怒形于色。
顾子晨一直高冷，但并不轻易动怒。他现在如此愤怒，把孙颖简直吓坏了。
“那个买卖不是成了吗？”孙颖喃喃着，“瞧，现在长城大厦是你的了。司徒逸也没办法。大家都知道，你赢了。”
他赢了吗？
顾子晨心头浮起淡淡的悲凉。
如果赢了，他心里怎么这么不舒服？
如果赢了，他怎么觉得面前一片迷茫？
他为何有种胜负未分的强烈感觉？
“子晨哥，你怎么啦？”孙颖就是看不明白，顾子晨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子晨一甩头，轻轻挤出一句：“没什么，只是凌天国际心思狭隘，太小儿科，给脸不要脸。”
“呃？”孙颖错愕地抬头，“他们又对你下毒手了？这怎么可以！”
“他们不愿意接长城大厦的装修工程。”顾子晨声音微凉，“真好笑，这么好赚钱的机会，司徒逸那个鼠目寸光的男人，居然就这样放过。凌天国际的末日，指日可待！”
“那不正好吗？”孙颖雀跃，“子晨哥，只要凌天国际倒了，那就太好了。我一定放烟花庆祝。”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孙颖想起那个晚上，依然恨得牙咬咬。司徒逸没钓到，反而把自己送给一个陌生男人，她恨。
顾子晨静默无声。他深邃的眸，慢慢挪向门口。
那里，夏美薇不知何时站在那儿，正用深思的目光看着他。
显然，那目光，亦有崇拜的成分在内。
顾子晨心里一松，悄然凝着夏美薇。
他不得不承认，夏美薇这些天的表现，比起之前那些日子来说，简直可圈可点。
是真的成熟了，想经营这段婚姻了，还是另有所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