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老人”走后,已经过了半个多月。
中年妇女被老者斥责过后,之后的每天都来给做饭。
即使大多数是中午热了晚上热,整天的炒土豆、炒豆角、炒茄子,炒白菜,白水煮挂面。
偶尔给熥个鸡蛋,在给端过来点鱼肉,孩子也没怎么给抱过。
但是总的来说,孕产妇还是能吃上口热饭。
戚振江也被中年妇女,无时无刻不在支使着。
洗涮褯子不说,至少上工农活没落下。
而小丫头有次发烧的厉害,也是中年妇女帮陪了几天,孕产妇才得以喘息。
唯一还有些不太平的,无非孕产妇的奶水,越来越少不说,还稀的可怜......
中年妇女一个劲儿的让她喝热水。
说是多喝水就有奶。
孕产妇纵使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不能解决根本,但还是坚持着每天喝一大罐的水。
再有就是,中年妇女每次过来,唠叨的无非就那几个:
什么小丫头子不用太金贵的养,什么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人啊,决不能像当街刘老头那样,死后不进祖坟,什么晓麟、晓颖来了,老大荣升主任了,什么斌斌又胖了......
孕产妇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就在这天,风和日丽的一个日子,“老人”脚步匆匆,挎着一个篮子,里面塞满了鸡蛋,以及一些糕点,给孕产妇送了过来!
一撩帘进屋,母女俩儿,都是一愣。
老妈看着昔日带肉的女儿,现在入眼的,就是一副骨架般,眼眶深陷,胳膊跟藕节有的比。
而女儿看老妈,同样的,整个人瘦削了一圈,即使围巾包裹着头,还是能够看到那更为沧桑的脸庞。
还是老妈沉稳着率先开口:“怎么瘦下去那么多?你个儿看看,身上还有几两肉吗?还有这脸色,比我走时还差!这体格,让你早晚糟蹋坏了!这坐着月子了,想吃嘛,你就让戚振江买,让老婆子做!你买回来了,她还能不给你做?别总顾着个面,你不好意思说,正称了人家的意!”
听着老妈似关心,又似责备的话语,孕产妇似甜蜜,又似委屈,她还是像以往一样,一言不发沉默着。
“老人”见此,也还是像以往一样,徒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
“我去给你煮出些鸡蛋,平常自己熥一下,就能吃!”说完转身忙活了起来。
而这时,小戚胜男也逐渐的转醒。
孕产妇撩开了上衣,支身喂起了小家伙。
小家伙小嘴一鼓一鼓的,像是一个吸泵机,嘟嘟的啵啵的,不停歇的吮吸着。
只是奈何“井里”有限,最初还是能吸满口,后来水流逐渐细化。
小家伙又闹起了情绪,边吸一口,边“哇”一声。
孕产妇无法,手半托起了**,尽量的挤压着,同时又拿起了水杯,大口的喝着水。
正巧,“老人”刚撩帘进来,一见这种情形,不用孕产妇多说,“老人”便已心知肚明,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但“老人”还是问出了口:“回奶了这是?不是跟你说了,别瞎生气,回来再把奶气回去!诶,总依着自个儿那性子来,不听老人言,弄得小丫头子跟着挨饿!真是让我说你们嘛好?”
“老人”惯性的说教着,孕产妇惯性的低头,一言不发,沉默以对......
“喝水就有用了?趁现在刚回奶,多喝点鲫鱼汤,催奶下奶厉害!平常的营养也跟上,别到时,一点儿奶都不出了,就该真抓瞎了你!刚没看见小丫头,这都半个多月了,怎么越养越回去?你看看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就跟那竹竿一样,让你们摆活个孩子,怎么就那么难?这大人不舒坦,孩子怎么也不舒坦呢?诶?真是急死个人!”“老人”又斥责的说道。
孕产妇“嗯”了一声,随后还是低下眼睑,陷入了一言不发中......
“老人”见此,又是长叹了一口气,“包里有些点心,饿了你就吃些,没事儿就当零嘴吃!”说完转身继续忙活了。
而吮吸的小戚胜男,就这样,吸吸停停,停停吸吸的,勉勉强强的,算是填饱了小肚子。
只是那挤出的小泪水,终究打湿了那长长的睫毛,整个小人也恹恹的,抽抽搭搭的,翻着小白眼,又不安的睡了过去。
就这样着,几乎三到四个小时,“老人”忙忙碌碌着,又是煮鸡蛋,又是杵洗涮,又是熬鲫鱼汤。
要说世间万事,就是那么巧,“老人”正愁上哪儿去淘鱼?
一出门口,正好碰见老郑,挑着一小桶鲫鱼子,说是大坑撒网逮的,这是卖剩下的,打算自己回去吃。
“老人”特意问了问,还能不能卖!
嗬,老郑一听,即使矮搓矮搓的个子,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尤其那一双大白牙,能瞬间晃花你的眼!
他忙贫气的接口道:“大娘,卖,卖!怎么能不卖呢?有钱不赚,那是傻子!对不对!”
就这样,“老人”付钱拎鱼儿回家,老郑挑桶哼歌回家!
一切似乎都很圆满!
做好饭后,“老人”端给了孕产妇,让她不饿也补着多吃些!
“芳儿啊,妈左思右想了下,要不你回家坐月子?不就是个月子嘛,左右也就还剩那十几天!别一个月子,把人再糟蹋坏了!往后,一辈子还长着呢!老话都说,人心隔肚皮,谁生的谁疼,一点不假!”
“老人”也同样天人交战着,但情感终究战胜了理智,后才不在意般,声音嘶哑、一字一字的拖着说道。
孕产妇听后,迟疑了一下,后才抬起头来。
低声的对“老人”道:“妈,人家哪有回娘家坐月子的?对湛文不好......而且去了也是找人嫌!湛文怎么样不说,还有吴丽呢!再说,邻里邻后的,让人家嚼舌根也不好!这不,已经过了半月了,还有那十多天,怎么不是过?出了月子就好了,我谁也不求!照样不比谁过的差!你就甭管了!”
“老人”听此,即使心又摇摆不定,还是试着劝了下孕产妇:“哪那么多事儿,自己愿意回家来,就回家,愿意在这边,就在这边,不行,妈就常过来几趟!嗨,不就是个月子嘛,还不能过了?咱啊,不看人家脸色!”
“行了,妈,我不回去......回去了,没个事儿还好说,要是真赶上个事儿,也担不起那个责!人家也是有家有业的!再说就那么一个亲弟,我......也得为他多想些!”
孕产妇即便再徘徊挣扎,仍毫不犹豫的,一言就下了决定。
“老人”见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又叹了口气。
脸上爬满的万般郁结与无能为力之气,就像是一个摇摇欲坠的蜘蛛网。
丝丝缕缕,盘综错杂,密密麻麻的,仍在一丝一丝的涌现着。
沉重压抑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着......
正午时分,戚振江拿着饭菜回来。
撩帘一进屋,见到了“老人”,楞了一下。
眼睛不自然的眨着,后弱弱的启唇道:“她奶说,抽空让去趟公社,把小丫头子的户口,给上了!”
“上就上,就差个名了吧!我给起好了,戚胜男!胜,胜利的胜,男,男孩的男!不是都不待见吗?诶,我就叫胜男,我就让她胜过男孩!我就让那些人看着,我告诉你们,有她,我美着了!”孕产妇气吼吼,一言的拍下板。
戚振江听后,眉头微微皱起,略气急败坏的道:“咱大哥二哥家的,都在晓字上,就你家特别,跟人家两路!也不怪她奶说!叫晓钰,晓娜,晓娟,哪个不比那个好听!回来,哼,没准又得让她大大说!”
“嗬,我闺女,我生的,我愿意让她叫啥,就叫啥?你家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孩叫啥?我告诉你,戚振江,我就叫戚胜男,有钱难买我乐意,你们越是不愿意,我就越叫这个名!我告诉你,谁不同意,你就让他跟我说来!别嘛事都背着别人,在背后嚼舌根,算什么能耐?”孕产妇语气不善的道。
戚振江听后,脸红脖子粗,正欲再度反驳。
这时旁边的“老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调解”的插话道:“自己孩儿,愿意叫啥就叫啥!不就是一个名,哪儿那么多讲究!这么点小事儿,也值当的吵成这样?看你们过个日子,怎么就这么难?江子,你也是,媳妇这都快回奶了,小丫头子饿的嗷嗷哭,也不上个心?要是奶真回去了,往哪儿给小丫头子找口粮去?诶,过个日子,照你们这样,往后还有得受......”
戚振江听后,猛涨的气焰,顿时消散了开来,眼睛不自然的眨着,嘴唇也略张着,并未反驳半句。
而孕产妇也扭头垂眸。
“老人”见此,便以操心的口吻,对戚振江说:“下午不上工了?还不赶快收拾吃点?吃完,自个儿休息会儿,上工去!她这,你就甭管了,我弄就行!”
戚振江讪讪的,低头转身去了灶台。
打开了展布结,一碗炒豆角,一个鸡蛋,五个馒头。
他也没有去动锅里的鲫鱼,以及仅有的一个鸡蛋。
他大口咬着馒头,啼哩吐噜的吞着豆角,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一顿饭后,又独自转身去了小房,随意躺下呼呼大睡了......
而“老人”安顿好孕产妇后,踌踌躇躇,徘徘徊徊。
最终还是开了口:“芳儿啊,最近地里活多,妈也不能天天过来!你自个儿,凡事啊,别太较劲儿!别太钻牛角尖!就该吃吃,该喝喝,这不还有个争嘴的吗?也别为了省那点儿钱,把自个儿身子糟蹋了!没钱,妈这有,自个儿再买点想吃的!”“老人”边愁容说着,边掏向了裤袋。
孕产妇听后,心中的热流,瞬间如潮水般,淹没了她的眼角。
她低头压抑着,故作镇定的道:“不用,妈!小丫头子的月钱,还完账,还剩不少呢!用不着!”
她边不在意的说着,边把“老人”扔在薄被上的钱,扔了回去。
“妈,你个儿装好了!湛文还欠着那么多账呢,我这边,你不用操心!一切都好着呢!不缺吃,不缺喝的!恩耐,我个儿也想开了,我为别人着想,谁为我着想一点?以后,我也不苦着自己了!你,赶快把钱装好了,别掏掏,再掏丢了!”随后,孕产妇一一的应着“老人”!
“给你,你就拿着!你有是你有的,妈给的是妈给的!自个儿装起来,别让别人看见!”“老人”还是叨叨叨,不放弃的劝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