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进屋,看着里外屋的情形,尤其是看到女儿那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那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率先沉沉的开口道:“她奶晚上没过来搭把手?”
“没有,估计去老二家了吧!妈,小丫头子哭了一晚上,怎么哄都不行,我这抱着溜了几乎一晚上,天刚亮了才睡着点,是不是昨天吓着了?”孕产妇也顾不上言它,颓颓的率先急急的问道。
“吓着了,就让人给捧一下啊!这还让别人跟你们说?小孩子,没事捧捧也败火!真是让你们干嘛行?”“老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的说着。
孕产妇心里憋憋的,倚坐在椅子上,轻晃着小戚胜男,低头不语了。
“戚振江呢,孩子哭成这样,老的不来,他这当爹的也不管?”“老人”见此,揉了揉紧皱的眉心,长长的出了口气,还是略带怒气的问道。
“指他?墙倒房塌!”孕产妇喘着鼻息怂了下肩,不屑的重“哼”了一声。
“一个个的,真是让我说你们嘛儿好?你也是,他不管,你就把小丫头子扔给他,看他看不看!有时个儿也狠狠心,别总让人家拿捏着!你拿镜子照照,看看个儿那张脸,白的跟个鬼似的,这样下去,你非得把自己作死!”“老人”又似恨铁不成钢般的叨念着。
孕产妇又低垂了头,并紧了紧小戚胜男,再度沉默了......
只是微颤的身躯,眼角的湿润,以及那粗重的呼吸,她极力掩饰的东西,却又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老人”见状,也是明白自己可能有些过了,遂沉稳着开口道:“以后也多为自个儿想想!也别总怨别人说你!将来你要有个好歹,那也是你妈的业!行了,趁着小丫头现在不闹,自个儿也眯会儿!我去给你把饭热热,一会儿趁热吃点儿,吃完看看村里谁捧收的好,我过去一趟,让人家过来给收收!”“老人”一通说完,就默默转过身,一一收拾了起来。
而孕产妇眼角的晶莹,最终也是难载重量,颗颗坠落在小戚胜男身上,破碎成了千万滴。
本应来过的,却刹那间永恒消失。
一切好似还是最初的模样......
一会儿的功夫,“老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不知疲倦般,几乎全部搞定。
炎热的夏季,汗水好似打湿了“老人”的衣衫;繁琐的碎活,腰部、腿部好似有轻微的不适;千疮的内心,一孔一孔的针扎着。
她......不在意。
“老人”端着鱼汤、鸡蛋、馒头进屋,孕产妇也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即使是暂睡的功夫,孕产妇脸色也好看了多,她把小戚胜男递给了“老人”,随后便大口的吃了起来。
正在这时,大门又响了起来,原来是“航嫂”来了!
“老人”忙把小戚胜男递给了孕产妇,紧接着出去看看。
航嫂一见“老人”,嘹亮热情的问候语先到:“大娘,啥时来的啊!过来看闺女啊!”
“哎,哎,也是刚到!”“老人”诺诺的回着。
“我啊,听江子说,小丫头吓着了,一大早晨的,江子去我那边,说让我有空过来一趟!这不,赶巧了,红旗家的小子也吓着了!今儿正好过来,给你两家的一块收收!”航嫂移动着宽胖的身子,又自来熟的说道。
“哎,哎,给您添麻烦了!快......快请进!”老人热情笑颜的说着,侧身迎航嫂进屋。
“嗨,什么麻不麻烦!村里村外的,凡是有小孩吓着的,都来找我给看看!咱也不是外人,真论起来,咱还是一家子呢......”航嫂也不客套,晃悠悠走着,十分随性的说着。
进屋后,孕产妇站着抱着小丫头,也笑脸迎着航嫂:“航嫂,你看,还麻烦你跑一趟!快坐!坐!妈,茶杯在橱柜的上面,倒些热水!”
“哎呦,大娘,别忙活了,咱没那么多的事儿!来,我先给小丫头子看看!这会儿看着睡得倒是挺香!嚯,还别说,这小丫头,模样是俊,这天庭饱满的,这大厚耳垂,将来啊,是个有福的主儿!”航嫂乍一看小戚胜男,也是不为一叹,毫不掩饰的夸着。
孕产妇听后,第一次,温暖如初的笑容,从内向外洋溢着,不过她还是“谦虚”着道:“嗨,谁知道大了,能不能让人省心啊......”
“老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过啊,面相咱不精通,不过也能说上个一二来。我看这丫头啊,命格大着呢!将来就是个吃穿不愁的!不信啊,我把话放这儿,绝对错不了。将来啊,你这当妈的,就跟着享福就行了!”航嫂语气凿凿,眉飞色舞谈笑着打趣道。
“哎,哎,借您吉言!”孕产妇听此,忙诺诺的应着。
“来,把小丫头放下就行,不用抱着!”
“这......怎么放?头要冲外吗?还是......”
“不用,随意放就行!我给丫头捧收时,别说话就行!用不了多会儿功夫,马上就好!”
“哎,哎”“老人”忙给拿来枕头,孕产妇也把小戚胜男放了下来。
“对了,小丫头叫啥?小名就行!”
“戚胜男,小名就是胜男!”“老人”笑着接口道。
“哎,好......现在我们开始啦!”
一切安妥后,航嫂瞬间秉神凝息,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她口中振振有词的念着“咒语”,手也不时的画着圈,捧着气吹到小戚胜男额前。
循环往复,一遍遍,一切都在有序不稳的进行着......
只是,在即将结束的时候,大门传来了响动。
随之而来的还有中年妇女的大喊声:“江子,江子,在屋了吗?江子,江子......”
随着这一声声渐近的呼喊,小戚胜男猛地一个激灵,又被惊吓到了......
她翻着肿肿的小眼白,发红的樱桃小嘴,也委屈的撇啊撇。
最终,“哇”的一声,嘶哑的啼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再度惊扰了天际。
这般的浸人肺腑,难以言喻。
瞬间,满屋的尴尬......
中年妇女撩帘而进,看见航嫂正在捧收,整个人顿时消寂了下来。
就这样,自动的站到了一边,在旁边看着......
“好了!确实是昨天吓着了!这吓得还不轻!刚才又有些惊吓,我又多给收了几遍!现在一点儿事也没了!放心吧!”完成后,航嫂也自动的收了势,而后欣然的告知了声。
“哎,哎,麻烦了这是!”孕产妇忙接话道。
同时把哭声减弱的小家伙抱起,边轻轻晃着,边又道“航嫂,坐坐,喝点热水!”
而这时,“老人”也已经把水递了过来。
“不了,不了,早上还有几个来家里的,这会儿没人,也就投空出来了!要不平常啊,嗨,也是出不来!”航嫂状似叹气的说着。
“正好,这奶奶来的也是时候,小胜男不哭不闹,把奶迎,还是知道疼奶奶!这是亲孙女,血缘上的东西,就是这么神奇!”航嫂又似开玩笑的打趣道。
众人听此,集体沉默......
航嫂见此,也没再多嘴,而是直接开口道:“哎呀,这时候也不早了,那个我就先回去!有时间啊,咱再聊!”依然还是很热情的和众人说着道别。
这时,孕产妇才反应过来,“哎,航嫂,那个......你看还麻烦您过来跑一趟......这个捧收的钱......”孕产妇边不好意思的说着,边要去拿存着的钱。
“不用不用,胜男他爸已经给了,我说嘛儿也不要,打鼓了这半天,哎呀,胜男他爸死活不干,结果把钱直接扔我那桌上,自己倒跑了!我这追外边去,人影儿都没看见!”
众人听后,又是集体沉默......
最终,中年妇女和“老人”送走了航嫂!
这时,长者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自行车一边挂着一个方筐,就这样朝着这边而来。
在停下车后,又从方筐中拿出一个木棍,斜插在大梁的三角底部,将自行车斜撑着停放好。
他踱着步子,满身威严的冲着中年妇女和“老人”走来。
他停下脚步后,先是和“老人”打了招呼。
随后皱紧眉头,不满的问着中年妇女,“江子呢?让你喊个人,半天没见人影儿!你问他,地里的豆子还要吗?别人这一大早,一亩梨树地都剪完了!这回来左等右等,他人呢?”
中年妇女也怵怵的。
她听后,眼睛不自然的睁着,吞吞吐吐,夹低着声音,自我辩解着道:“一早晨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谁知道干嘛去了!一会儿我去红旗、老郑家看看去!”
“还等嘛儿一会儿?现在去!再等,地里的豆子,等爆豆啊?这辛辛苦苦一年,等着打水漂?一大早出来,没个人,不知道回去知会声?小的不懂事,老的也跟着犯傻?”长者也是气不打一处的来,丝毫没有顾忌的斥责道。
“行了,我现在去找找!这一天天的,也不干个正事儿!什么都别人上赶着!”中年妇女接连被斥责,虽感觉脸上挂不住,但仍是耐着性子说道。
说完,不等长者与“老人”说话,直接转身而去......
长者见此,也没再说什么,最后还是和“老人”打了个招呼。
之后双手推起自行车,一脚蹬上脚蹬,一脚从后座绕过,骑上车快速的加速着。
驶向了戚振江家的那片豆子地。
“老人”叹了口气,遂转身进屋,只见,小戚胜男已安然的睡着。
而孕产妇的脸色确实不太好,“老人”似乎感知到了不对劲,于是开口询问道:“怎么了?有事儿?耷拉着个脸耷拉着?”
起初孕产妇楞楞的,咋一听见“老人”的询问,也就一下子回了神,佯笑着对“老人”说:“没事,估计昨熬夜熬的吧,头有点不对劲,浑身也没劲儿,应该是缺觉闹的!一会儿我自个儿躺着睡会儿!”
“行了!别一会儿了,正好小丫头子睡了!你,赶紧睡!小丫头子醒了,我给你看着!”“老人”不可反驳的说道,同时接过了小戚胜男,让孕产妇上床去睡觉。
孕产妇无法,脱下鞋往床里爬去。
而“老人”这时,聊家常般嘚嘚着道:“哎,这个戚振江,平时啊,让人恨的牙痒痒,今啊,倒是办了件像样儿的事,让人心也舒坦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