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客人不多，楼上大厅就余晖他们和另外一桌。难得遇到吃火锅如此安静，竟然还有些不适应。
相较平时，今天的上菜堪称神速，鹅肠一如既往的好吃。红红火火咕噜咕噜冒着热气，一锅好吃的，丸子滚动着，藕片豆腐漂浮着，毛肚附着筷尖在热锅里上下颠簸，土豆片在干碟里走一圈，滚满海椒面的巴掌牛肉刚被夹进油碟，沾着香油蒜蓉，还有什么比这些更好吃呢？
大家尽情吃着，吃固然是一件快乐的事一件解压的事，况且今天是新年第一天上班，大家理应是快乐的，应该是快乐的。
饭饱酒足，散步回公司，一路上无语。
到了公司刚好2点，正赶上下午上班时间，各归各位，坐在电脑前该干嘛便干嘛。
小办公室传来一阵咳嗽声，接着一阵浓烈的香水味飘过来。余晖太熟悉这味道了，老板娘就要飘到大办公室，人家王熙凤人未到笑声先到，她呢，人未到香水味先到。明明是顶顶高级的香水，不知为何全是廉价的味道。
老板娘走进来，扫视一圈，突然很生气地说，“你们不要再去吃火锅了，吃回来一身都是味道，搞得办公室全是火锅店的味道。这是办公地点，不是你们的家。”
一万个问号悬浮在所有人的头顶，进来时她不是正在吃冒菜外卖吗？只许州官发火不许百姓点灯，就是这个意思吧。
心里太多不爽，也没办法，忍一忍吧。
人在那种情境下，总是很难清醒的认识忍这个字的真实含义，忍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区别。
大家继续坐在电脑前，也并没有在小群里互通有无。心思彼此也是明白。离职的心，估计都有。以前会觉得，先交接好手里的工作再去找。现在人人都有为啥不骑驴找马的心思。
那些自以为的聪明往往最后只会伤害自己。这老板娘便是其中一位。
在公司余晖总有难以消遣的孤独感，没有可同心的朋友，同事总归只是同事，当然只有在经历过吃过亏才会明白的道理。学费蛮贵。
记得第一次涨工资时，事情只有财务老板和余晖知道。第二天，相处得好的（余晖以为相处得好的）设计师一大早就来质问她，为何自己不涨工资，反而是策划你涨了工资？问得余晖一脸懵，一时语塞说不出来半个字来。见余晖没啃声，设计师继续说，你不用不承认，昨天张姐给我的说的，就你涨了1000。她说出是张姐告诉她时，余晖彻底崩溃。张姐在余晖心里一直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报销费用什么都比较畅快，余晖但凡出去旅游一定会给她带礼物的，余晖好些事情都会讲给她听，余晖从来都很信任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她不顾职业道德，讲出这事。设计师依然不松口，站在电脑前继续质问余晖。那一刻余晖恍惚以为自己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就来说说这个设计师，话说是高薪聘请的。从来不加班，早上十点才到。有设计工作，从来不和策划文案好好商量着处理，从来都是大家去求她，她才慢慢悠悠开始工作。余晖没有回应她，继续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情。余晖突然想起，前天大家聚餐，她的餐费还是余晖帮忙垫的。余晖抬起头，冷不丁问一句，前天餐费你还没给我哟，57元。这句怼得设计师悻悻然走开，不一会余晖便收到微信转账。后面还附带一句，又不是说不给你。若不是余晖问，她一般不会主动还的。一向喜欢叫大家聚餐，但从来不会主动买单，虽然事后都是AA制。指使这个买，指使那个买，新来实习工资只有几百的同事也帮她垫了很多饭钱。
涨工资成了一件罪过的事情；垫钱帮忙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整个事情给余晖上了一堂课，从此余晖只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越来越少和同事们家长里短。你以为你和你同事关系好，那只是因为利益冲突还不够大，仅此而已。职场只有同事，只是同事。
下午相安无事，下班回家，没有后话。
回到出租屋，余晖不想吃饭，直接往床上一躺，全身酸痛，有种宿醉的疲惫。第一天上班就是这样的，后面还有许多个说不清的这一天，该怎么抗。
摸出手机，林一飞又在群里蹦跶。他家今天款待客，他发了许多今天做的菜在群里，那一盆刚炸好的酥肉，实在太诱人，金金黄黄，一看就知道香脆极了。本来不饿，看着这些菜，突然肚子好空好空。
余晖在群里回了一句，好饿。
小静子回，好想吃，快给我邮寄点来。
林一飞说，你们就看看吧，想吃回来吃，我才舍不得那几大十的顺丰邮费呢。
余晖发现原来生活的世界是可以完全被分割成迥然不同的两个。一个是现实的，满是挫败，满是忍受，满是不安，满是局促，四面八方写满逃离；另外一个世界，炊烟渺渺，溪水潺潺，水声炒菜洗菜的声鸡鸣虫叫声，安宁的，富足的，自在的，快乐的。工作的世界就是第一个世界，而林一飞小静子在的那个老家，便是另外一个世界，闹哄哄的，烟火气息浓浓。想念都有青草香，月色光亮。
余晖也并不是讨厌城市生活，城市的便利以及文化科技高度集中，是乡村无法企及的。城市鲜活应当是生命是人是城市灯火下的烟火气，而非事事必须计较清楚的人际往来成本和收益。人与人之间只剩算计，一切都徒有其表，毫无意义。
饿，还是勉强起来做点吃的。
余晖蒸了两根冻糕一节香肠，半个小时就能吃上。香肠是好吃的，冻糕糯香甜美，轻轻咬下一口，感受到它软糯的口感，心情没有那么低落。美食果然是良药，治愈一切沮丧的良药。
吃得饱饱的，余晖感觉又被注入了力量，睡一觉吧，明天继续打怪，继续升级，再打怪。
窗外，整个城市慢慢亮起来，万家灯火如昼，斜风细雨吹着窗帘，静待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