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里，看镜头。”
“哇，好看的，昕昕，笑一笑，你看笑起来多可爱啊。”
咔嚓。
一张合照又出现在了知未相机里。
这次更加圆满了。
就在今天早上，肖南执勤的工作一结束就赶了回来，肖妈妈又是惊喜又是埋怨。昕昕也没回到疗养院去，老岑和老白两个大医生都在这儿，也不怕昕昕的治疗被耽搁，状态变得不好。在这里昕昕是开心的，但总也有失落。没有信守承诺的妈妈还有不那么爱她的爸爸，都让她在每个想起他们的瞬间失落。
程知未很照顾昕昕的情绪，一直陪在她身边。因为昕昕刚来疗养院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看到过她内心的画面，毅然决然走向死亡的画面，这么小的年龄匹配上这么决绝的绝望，知未看得胆战心惊，更多的是心疼，自己小时候那些不好的回忆很容易让她感同身受昕昕的状态，她不希望昕昕走向不好的结局。
大年初二一大早，岑以然就开车带着一行人回了疗养院，肖南也是，早晨天一亮就赶回了单位。
岑以然一回到疗养院就到各个房间去查看，给还没回来的患者家属一一打电话提醒。当然，情况严重的是没有被允许离开疗养院的，就在这里度过了新年。
张敏淑接到岑以然电话的时候正在收拾东西，为去疗养院做准备，她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带上，给医生啊还有知未他们。
‘院长，谢谢你的帮助，新年快乐。’
‘没关系，都是应该的，祝你也新年快乐。’
‘谢谢院长。’
周言走在路上看着这客气到不能再客气的对话，愁眉不展，要怎么样才能有所不同呢？是不是先要成为朋友啊？可是怎么样才能成为朋友呢？毕竟人家现在是自己的上司，不好走得太亲近吧。她把手机装进口袋，上楼向办公室走去，本来她今天是不用来上班的，但是工作群里说需要一个人来办公室值班，周言想待在家里也无聊，来了说不定还能碰到他，就自告奋勇地来值班了。还在路上给他买了新年礼物。
“阿姨好！”
“知未啊，你好你好，新年快乐啊。”
坐在后排的陈寅森听见了程知未打招呼的声音，按下了车窗。
“你站在这里干嘛？”
“我迎接你啊！”程知未拿着手里的盒子晃来晃去。
陈寅森关上车窗，开了车门，唐叔扶他坐到轮椅上。
“知未你看，这个是你的，这个是岑院长的，阿姨拜托你拿给岑院长啊，阿姨去送的话怕他不收，你代我拿给他啊，真是麻烦我们知未了。”
“谢谢阿姨，不麻烦不麻烦，我会拿给他的。”程知未瞟了一眼陈寅森。
上楼进了房间，陈寅森总觉得程知未时不时地看他一眼，那眼神像是要表达点儿什么。他倒是也不打算猜，选择直接发问。
“怎么了？”
“没有啊，没怎么。”
“说吧，刚才你就一直瞟我。”
“那个，你没准备新年礼物啊？”程知未挠了挠略显不自在的手，还报有一丝期望。
“你不会说的是给你准备礼物吧？”陈寅森歪头看她。
“嗯，不然呢？”
“没有。”
程知未瞪大眼睛看着无所谓并且看上去很无辜的他。
“不过我可以补。”陈寅森觉得要是能补救一下也行。
“算了吧，这个是给你的。”程知未把手里的小盒子拍在他手里，转身就走了。
收拾好房间张敏淑就回去了，走前还特意找陈寅森要了知未的微信。
陈寅森心想，这姑娘还挺受欢迎。
下午贺医生过来检查，又进行了一下午的康复训练。不得不说张敏淑处理生活琐事非常周到，贺医生的礼物她也备了，结束训练之后唐叔就交给了贺医生带走了。
一直值班到七点多，周言才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天色稍微有点儿晚了，今天来又没有开车，所以她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周助理？今天是你来值班吗？”
周言听声音已经知道是他。
“对啊院长，我时间比较充裕，就过来了。”
“没开车吗？”
“今天有点儿懒，就没开了，那个，院长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马上就下来。”
“好，你去吧，不急。”
今天怂了一午，没敢送，现在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再不送年都过完了。周言拿了礼物跑下楼。
“给你，这个是送给院长的新年礼物，其他同事也都有的。没搞特殊，希望院长不要介意，能收下它。”
“谢谢你的礼物，我没回礼就很不好意思了，怎么会介意呢。”
“那就好。”
“那你打到车了吗？”
“还没有。”
“那就坐我的车吧，我正好要去顺庆园那边，这里打车确实是要偏一点。”
“院长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边啊？”
“简历啊，你简历上写的住址不就是那边吗？那个小区有个我以前治疗过的患者，今天家属打电话来说病情有复发的征兆，我过去看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谢谢院长了。”
“没事，我的感谢比较多，上车吧。”
“好。”
到了小区，发现那个患者居然是和周言一个单元楼，两人又搭乘了同一趟电梯，周言十二楼，岑以然去了十九楼。周言觉得今天的班上值了，回来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多，基本都是她在问，能和他聊聊天，搭同一趟电梯，她就很开心了。
洗完澡陈寅森才感觉轻松了一点点，他拿过放在床头的盒子，是她送的礼物，他还没有打开。
是一个录音笔，他有点儿好奇，准备发信息问问她为什么送自己录音笔，按了播放键之后，发现里面有两条音频。
“这应该开了吧，现在在录吗？......哎呀......早知道今天在店里问清楚了，现在应该好了吧，关了吗，喂？关了好像......”
之后是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听着音频的陈寅森哭笑不得。
“唉？我的稿纸呢？啊，找到了，那就开始吧......怎么重新打开啊？”
第一条音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接下来陈寅森播放了第二条。
“陈寅森你好，我是程知未，为什么我会想到送你一个录音笔呢，因为这两天录音笔打折，没想到吧？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就自己跟自己讲，用这个录音笔把它录下来，这样也是一种情绪发泄啊对不对？还有你听到什么好听的声音，你就可以把它录下来啊，这个录音笔还可以播音乐，晚上你要是睡不着，你就可以听听安静的音乐什么的，嗯......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是处在不开心的阶段，但总会好起来的，你那么优秀，作品也那么优秀，一定会好起来的啊对不对？就......这些吧，祝你新年快乐，然后......开开心心的。”
她的声音软软的，透过手中的录音笔传出来，陈寅森慢慢红了眼眶，月光穿过窗户洒在地上，他一遍一遍的，把那条音频听了很多遍。
还是没有哭，上一次哭是刚出车祸不久，在病房的时候，他哭了差不多一整晚，自那次之后，无论多绝望，他都没有哭过了，今晚听到她的声音，红了眼眶之后又笑了，遇到她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程知未总是温暖别人，当其他人的开心果，刚开始陈寅森只觉得她多话乐观，但是乐观地有时辛苦。听到录音笔里面她的声音之后在想，她自己不开心的时候该有多难受啊，她会不会也失眠，也会一直播放安静的音乐。
程知未让他开始乐观，可是，他可能开始有些心疼程知未了。
早上起床后，陈寅森就拨通了顾昂的电话。
“你去帮我买个东西。”
“这么早，商场都还没开门啊，好不好？你这会儿就想起我来了是不是？”
“你先起床，然后去商场，到了给我打视频。”
“啊啊啊啊，知道了。”
顾昂虽然叫苦连天，但还是麻利地起床洗漱。
到商场的时候才九点多，基本上大部分店铺开始营业了。
“是这家吗？”顾昂转换镜头问着视频通话那头的人。
“对。你到最后面那排。要是找不到就问老板。”陈寅森远程指挥。
“好，最后一排，是这个型号？”
“对，你站远一点儿拍个全景我看一下。”
“好嘞，陈大少爷。”
“拿灰色的这个。”
“确定？”顾昂手机又凑近，好让陈寅森看清楚。
“没错。”
“好嘞，那我就交钱拿货了，我什么时候能有这待遇啊？知未妹妹好福气啊，唉。”
“你买完赶紧回来。”——滴。
通话被挂断。顾昂感受到了人性的冷漠。
办完差事，顾昂去了疗养院，还带着一份贵重的礼物。
路过花园的时候看到程知未在那儿揪着树叶子转悠，便提溜着这姑娘一起去了陈寅森房间。
顾昂心想，这任务完成地简直不能再圆满了，称其为人赃俱获吧，嗯？这形容好像又有点儿不对劲？差不多差不多的啦。
陈寅森本来还想着再等会儿就把程知未叫过来，给她礼物。
却没想到礼物和收礼物的人一起出现了。
“喏，给你。”顾昂把盒子塞给陈寅森，然后坐在沙发上准备吃瓜，却还是耐不住陈寅森的犀利目光，识趣地出了房间。
“这不会是你补的礼物吧？”程知未用头发梢都能猜到。
“嗯，你应该会经常用到。”陈寅森把盒子递向她。
“如你所见，我现在就要打开了。嘻嘻嘻。”程知未肉眼可见的开心。
“嗯。”陈寅森看着她火急火燎的拆包装。
“哇!哇哇哇！你可以啊陈寅森，这个型号是最新款的！颜色我也喜欢！你真的太会买了，看来我以后要多送你礼物，好收回礼。”相机对于程知未来说，简直爱不释手。
“喜欢就行，你好好用吧。”他从桌上拿起还没有看完的书继续看。
咔嚓。
陈寅森抬头，发现相机正对着他。相机后那人的眼神明媚而快乐。
顾昂在花园里走来走去，百无聊赖，很想给林北发消息，但又不知道聊什么。对话框的光标一直闪动。
“你......最近忙吗?“
“还好啊，去学校做课题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随便问问。”
“哦，这样啊，陈寅森他状态还好吗？”
“挺好的，如果你忙的话就不打扰了，拜拜。”
“嗯嗯好。”
对话结束，顾昂生无可恋地望着天空，原来和女孩子聊天怎么没觉得这么捉襟见肘呢？难道情场高手的本领已经不复存在了吗？
回了陈寅森房间，顾昂看着凑在一起看照片的两个人，使坏地故意咳嗽了起来。
“顾大少爷，你感冒啦？”程知未盯着还在咳嗽的顾昂。
“没，没有啊，嗓子痒。”
“我看你是皮痒。”陈寅森头也不抬地揶揄他。
“切，那既然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就先回了啊，我就上来跟你说一声，你俩好好玩儿吧。回见。”
“哎，等一下，你过来，我给你们拍张合照，用这个新的相机，快快快。”程知未小跑过去推顾昂坐在了床边。
顾昂靠陈寅森近了些，胳膊搭在他肩上。
“陈寅森，你别盯人家啦，看镜头了喔。”
“完美！好看的吧？”
“还行还行，就是我的帅气削减掉了那么一些些。”顾昂自认为实话实说。
“哈哈哈，你够了，现在可以走了。”
顾昂看看那两个眼神都不在自己身上而自顾自的人，翻了一个白眼。
“得嘞，工具人的一天又结束咯。”
“记得把门带上。”
“知道啦，陈大少，瞧好吧您。”
咣，关门声之后，整个房间是安静的，程知未专注于鼓捣相机，这会儿无暇与他说话。陈寅森笑了笑，看来礼物送的不错，收礼人很开心。
“那个录音笔，也谢谢你，我很喜欢。”
“啊？哦哦哦，知道啦，我知道你会喜欢的，毕竟是我精挑细选的嘛。”
“唐叔好像今晚会带糖醋鱼过来，你要不留下来吃点儿再回去吧。”
“好啊，糖醋类的菜我都爱。那就提前谢谢陈大少款待啦。不过唐叔什么时候到啊？”
“应该快了吧。”
“那我先回一下房间。我等会儿会过来的。”
“好。”
程知未刚穿过走廊就碰到了岑以然，他手里拿着厚厚一摞病历本，看得出来他今天很疲惫。
“老岑，你是不是今天中午没好好休息啊？看上去好累啊。”知未顺手接过一些病历本抱在怀里。
“嗯，今天中午没午休，比较忙，你今天下午干嘛了？没去杂志社？”
“没，明天才去，对了，我今晚不和你吃饭了，陈寅森叫我去吃糖醋鱼。”
“知道了，知未，你今天中午是不是没去办公室喝药？我看药还在桌子上。”
“哦，我忘了。”
“那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进了办公室，岑以然接过知未手中的病历本，全都一起放进了柜子里，拿起知未的杯子倒了一杯水。
“知未，你忘记喝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这药是要按时喝的，你知不知道？”岑以然略微有些无奈和生气。
“我错了嘛，以后会按时喝的。”程知未拿起水杯，将取好的药片喝了下去。
“我要是不每天给你放在这里，估计你早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更别说我放在这里你都能忘了。知未，我不是对你发脾气，是你的情况比较让人担心，你知道吗？”
“哎呀，我错了嘛，我肯定以后会好好喝的，而且……我觉得我现在不喝也可以，我自己知道我什么情况的。”
“你自己知道？你忘了上次的事儿了？我比你更清楚你什么状况，你是个病人你就要按时吃药你知不知道？”岑以然面色愠怒，知未对自己的病情大大咧咧的态度让他有些生气。
“可是我的病总有一天会好的呀，我不能每天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一个病人吧，别人拿我当病人看就算了，我才不要把自己当病人看！老岑，你太过分了！”知未气冲冲地出了办公室，回了自己的房间，脸上已经挂了眼泪。
陈寅森看着桌子上的糖醋鱼热气冒的越来越少，便让唐叔将菜都用盖子盖了起来，不知道程知未怎么还不来。
知未哭得哪儿还有心情吃糖醋鱼啊，她才不想用一张刚刚哭过的脸去见人。
“我有点事儿，来不了了，你和唐叔吃吧，抱歉抱歉。”
手机提示音拉回了陈寅森的思绪，原来是知未的消息，她爽约了。
“没事，下次想吃的时候再吃吧。”
熄了屏幕，也没了胃口。
“唐叔，吃饭吧，不等了。知未有事儿不来了。”
“好的少爷。”
其实也没吃多少，陈寅森就放下了碗筷，坐回了画板前，这幅画用时三天了，竟还没有画完，他的心静不下来，笔就静不下来。
天色暗的很快，岑以然知道自己今天说话语气重了，又觉得不能再这么惯着知未，所以徘徊在知未门外，不知道要不要敲门。
“你要进来就进来吧，门没锁，别走来走去了，走的人心烦。”
岑以然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两个人晚餐。
“肯定很生气吧，糖醋鱼也没有吃到。”
岑以然将饭盒放在桌子上，一个个打开。
“别惹我。”
岑以然看着她红红的鼻头和眼睛，觉得好笑。
噗嗤，他就笑了出来。
“来吃糖醋鱼吧，别生气了，今天呢，我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了点儿，但根本的错误还是在你，所以我不会给你道歉的。”他放好碗筷。
“我原谅你了。”知未的肚子已经抗议好久了，看在糖醋鱼的面子上，知未马上就顺台阶下了，再怎么样，怎么能让肚子吃亏呢？
“我也原谅你了。不过以后…”
“我知道啦！会好好喝药的！”知未夹起一块鱼肉，不耐烦地瞪着他。
“知道就好。”岑以然笑着坐在她对面，又往她碗里夹着菜。
“老岑，你以后不要再说我是病人了。”程知未低头啃着鱼，模糊不清地说着这句话。
岑以然突然鼻子一酸，愣了一下。
“好，今天我不应该那么说的，你知道我心里不是那么想的，以后不会了。”
知未瞪了他一眼，笑了起来，夸着糖醋鱼好吃。
岑以然看着对面没心没肺继续吃饭的人，眼圈有点儿湿润，因为他对她真的是每时每刻都在担心，才会有了今天闹的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