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周母就看到自己的女儿在厨房忙活，平时着急上班连早饭都顾不上吃的人，现在怎么还有精力耗在厨房啦？
“言言，你不上班的嘛今天，要吃早饭阿姨弄好的都有的啊。”
“不是的，妈，我熬点儿粥带给我们一个同事，他胃不舒服。”
“同事，男的女的哇？”周母紧盯着女儿的神色变化。
“哎呀，当然是女同事啦。”周言拿过保温盒盛好了粥。
“好吧，我还以为你感情上能有点儿进展，不过妈妈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心理院的院长，哎呦，那真的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唉，就是我最近不好去打听他的详细情况，不然我早都去给你牵线了。”
“妈，你就不要管啦，我自己会看着办的，我听说那个院长都快结婚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啊？！真的假的！哎呦，好是可惜的嘛。那你自己抓点紧找一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嘛，真的是，我现在都懒得说你。”
“不和你说了啊妈，我去上班了，要迟到了。”周言拎了保温盒急忙出了门。
她要是不断了老妈心里的念想，她怕哪天老妈真的奔到疗养院去牵红线，那她还怎么在疗养院工作的下去？
疗养院花园里的迎春花都开了，今年的春天来得有点儿润物细无声的感觉，在你没留意到的地方，已经全是春天的痕迹了，传统的春节味儿也越来越浓，好多商场和店铺都已经摆满了喜迎除夕的样样物品。
到了疗养院，周言首先去了岑以然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他不在。把粥放在茶点桌上周言就离开了，本来想着留张字条，想了想，又没有留，直接发了微信信息过去。
‘院长，记得吃早餐。’
工作到快中午，周言的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提醒。
‘谢谢，下次就不用这么麻烦你了，粥熬得很好。’
‘没事，不麻烦，我听同事们说，你经常忙到不吃早餐，早餐还是很重要的。’
‘谢谢建议。’
两句不离谢谢，周言能感受到他一本正经地礼貌客气，还有自然而然的疏离。仅有的校友联系好像在他那里慢慢变淡，只剩上下级同事的中规中矩，这让周言很苦恼，凭借着自己口中的缘分，她终于拉近了和他之间的空间距离，可是现在怎么办？从小到大，周言从来都没主动追过一个男生，现在这种情况，她已经有点儿畏首畏尾了。但是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她不想错过。
退出了聊天界面，周言继续埋头工作，这几天年终工作挺忙的，都是工作到正午然后去食堂吃饭，虽然临近年终工作会累一点儿，但是大家对高强度的工作也没有多少怨言，顶多开两句玩笑，发发牢骚。因为疗养院的福利待遇确实挺好的，而且这种工作强度也就这几天，坚持坚持就又能迎来闲暇时光了。
周言和同事打好饭菜落了座，就看见了坐在不远处吃饭的岑以然，程知未，还有老白。岑以然和老白是面对着她的，而程知未背对着她落座，所以她并不能看到那位算作妹妹的程知未，是长什么样子。周言看到岑以然在程知未的盘子里帮她挑着什么，一边挑好像还一边数落她，旁边的老白一脸同情的笑。
“这也不吃？”岑以然质问对面的人。
“不吃。”程知未摇头晃脑地表示拒绝。
“你不吃肉营养怎么均衡，这么点儿大的肉丝都不吃。每次吃饭都要让我说你，你吃火锅的时候肥牛肥羊我见你也没少吃嘛，啊，程知未？”岑以然一边动作娴熟地挑她盘子里打菜的时候不小心混进去的肉丝，一边还不忘教育她。
而被说教的人此刻正开心地做着鬼脸，对着老白一脸憨笑。
“你们俩兄妹真的能笑死我，小知未就是我每天的快乐源泉。”老白看着岑以然阴云密布的表情笑的肆意。
“谁跟她是兄妹，赶紧吃饭。”岑以然挑完肉丝黑着脸看向对面不听教诲的人，选择低头吃饭。
“人家只是不吃炒的猪肉而已嘛，干嘛这么凶人家？不过老岑，你今天说的话我全都记住了，谨记在心。”
“什么话？”岑以然努力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什么有价值的话吗？好像也没有啊。
“你说今晚吃火锅，还点肥牛和肥羊。”程知未一脸认真。
“噗。”老白一口饭喷在了桌子上，竖起大拇指给知未点了个赞。
“你下午来我办公室把没看完的通史看完。”他继续吃饭。
“其实我觉得不吃火锅也行啊，对不对，你说是吧，老白？”程知未想起那巨厚一本枯燥又冗长的通史，选择放弃火锅和肥牛肥羊。
“知未妹妹，我还是觉得通史更好看。”老白看向岑以然，岑以然点了点头，他俩已经吃完了，收拾了餐盘就走了，徒留程知未还在扒饭。
周言经过程知未的时候见她还没有吃完，便过去打招呼。
程知未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岑以然口中的校友，心里暗暗觉得这姑娘不错，老岑也算是身边有漂亮姐姐了。
“知未，你好，我是周言，你还记得我吧？”周言伸出手，眼前的女子眉目清澈，一头毛茸茸的短发，可爱又漂亮。
“记得记得，我们之前见过一次，我给你带了路嘛。听老岑说你已经在疗养院工作啦，祝贺祝贺。”知未伸出手回握。
“院长是你哥哥啊？我之前还不知道。”周言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
“差不多吧，老岑就和我亲哥没什么区别，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也没什么别的亲人，所以这么多年来，就和亲人一样。”说起这些，程知未还是打心眼里感谢岑以然，要是没有他带着自己，倒是也不知道自己会何去何从。
但是这些过往她也不想多说。
“对不起啊，我也就是好奇，还希望你不要怪我多嘴，既然我们还挺有缘分的，不如交个朋友吧。
“当然可以啊。”程知未心想说不定自己还可以做个助攻，给自己赚个嫂子，于是高高兴兴地加了联系方式。
睡完午觉，程知未极不情愿地起床去了岑以然的办公室。
“来啦？喏。”岑以然已经将通史替她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并且翻到了她上次还没看完的那一页。
“老岑~”她拖了极长的尾音，有着撒娇的意味。
“赶紧看。”岑以然低头看着病案，头也没抬。
程知未无奈地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开始看书。虽然知未没去正规的学校上过学，但是知识储备是够的，岑以然从小就督促她读各种增进学识的书，被动性地耳濡目染接受来自学霸的熏陶，知未也算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这样的画面这么多年来上演着无数次，岑以然读书的时候，身边总是坐着也在读书的她。从高中的图书馆，到大学的图书馆，陪着他的不仅仅是书本，还有程知未。
那一年远去英国留学，知未在国内进修摄影，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都好好的，就在他快结束学业回国的前一个月，老白打来越洋电话说，老岑你快回来吧，知未出事了。他立马写了申请恳请导师提前回国，结束了远在英国而见不到她的生活。
岑以然转头看着已经趴在桌上熟睡的人，皱了皱眉，拿了毯子盖在了睡着的人身上。
看通史真的有那么容易睡着吗？
他想起他读大学的时候，他带她去图书馆看书，找了一本国家地理给她。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自己去找了一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在他不经意转头查看身边的人读书状态却看到那粉色泡泡封面的时候，他的瞳孔经历了短暂的地震，迅速还了书，收拾了书包，把她拖出了图书馆，进行了深刻的教育。
“程知未你还是个小朋友你知道吗？”岑以然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去跟这个孩子沟通。
“我都十四岁啦，我好歹也知道什么是喜欢的好不好，再说了，这种书也没什么不好啊，它如果不好的话又怎么会出现在大学的图书馆里面呢？”程知未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恢宏的建筑。
好吧，他承认，不该带她来大学的图书馆。
解决这种问题简直让岑以然头疼，青春期的程知未异常地叛逆，岑以然回想自己，有叛逆期吗？好像也没这么叛逆吧？很多时候，岑以然下课去福利院找她，都找不到人，后来下午没课的时候就揪着她和自己一起去自习室看书，她看的书岑以然都会帮她带好，甚至会记得她看到了哪一页，就这样，一直到岑以然研究生毕业。
脑海中的主人公就在面前熟睡，恰好还在此时流出了口水，又想起很多她小时候的趣事，岑以然悄悄地笑得灿烂。拿了纸巾擦掉了她嘴角的口水。可能他自己不会意识到，有程知未在身边的时候，自己的眼神总能往她身上盯。
周言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准备要敲门的手放了下来，办公室的门没有关，所以岑以然那小心翼翼的温柔，还有含情脉脉的眼神，她看的真切又清晰。看了看手中的报告，周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门口。
原来，他心里已经住了人，而且是那么重要的人。
陈寅森盯着窗外开始冒绿芽的三棵树，想着为什么还见不到收了回礼的人的身影，他第一次拿出了手机，打开对话框，自然是空空的，打了两个字又删掉了，还是锁了屏丢在了一旁。
快到傍晚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陈寅森知道是她，便抬头盯向门口，看着探头探脑走进来的程知未，有那么一瞬间，陈寅森觉得，自己今天可能一直在等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吧，有她出现的画面。
“你怎么没看书啊？”程知未揉着刚刚睡醒并不怎么舒服的眼睛，看着窗前的他。
“没有书可以看了。”陈寅森的回答也带着午后的慵懒。
“我借通史给你看吧。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借给你我就有理由不看啦！老岑就不会说我了。”程知未发现她上次搬到窗前的小沙发没有被挪走，美滋滋地坐下，不用再自己动手搬沙发了呢。
“自己看。”
“借给你了，我已经决定了。”程知未闭眼感受窗子上透进来的余晖温暖。
“你这几天都忙什么？”陈寅森的主动开口发问倒是让程知未惊讶不已。
“原来你会正常聊天啊？”程知未在陈寅森盯向自己且透露着你回不回答的冷冽眼神下选择停止阴阳怪气。
“好吧好吧，回到正题，我这两天也没忙什么，就是，明天要回福利院一趟，和老岑老白他们一起，建院三十周年，正好去看看肖妈妈和小朋友们，好长时间没回去了。”
“福利院远吗？”
“不太远，就在西郊，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去福利院。”
“你和岑以然是在福利院认识的？”
“对啊，我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我是比他后到福利院的，老白比我们俩去的都晚。”
“你在福利院会开心吗？”
“肖妈妈对我们都很好，老岑和老白也保护着我，小朋友们都很友善，因为肖妈妈教我们要有礼貌。所以想起来应该是开心的吧。”知未看向窗外的斜阳，仿佛思绪被拉去了很远的地方。
“那希望你明天和小朋友玩的开心。”陈寅森看了一眼身旁的程知未，低下头说了一句好像是永远也不会出现在自己口中的安慰别人的话语。
“哈哈哈，好。”程知未望着今天好几次雷到她的陈寅森，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
陈寅森嘴角弯了一下，但稍纵即逝。
“我明天回来，给你看我拍的照片。”程知未蹦蹦跳跳的离开了房间。
不一会儿，回来的唐叔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通史。
“刚才在走廊恰好遇到了程小姐，她托我把这个拿给少爷。”
陈寅森接过这本有重量的书。
“她有说什么吗？”
“说让少爷好好看。”唐叔不自觉地脸上乐呵呵的。
“好，知道了。谢谢唐叔。”陈寅森把书放在床头，进了浴室。
第二天还没起床的陈寅森就听见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个不停。
原来是程知未。
是车窗外的风景照片，照她这拍摄还有发送速度，是要把整个线路都发过来吗？
陈寅森还是一张一张地看了下去，等了一会儿，手机提示音没有再响。他便退出了聊天界面，熄了屏。
程知未他们早上很早就出发了，先去市区买了东西，再开往福利院。岑以然开车，老白坐在副驾驶，知未就在后面的座位上拍来拍去。到福利院已经是快接近中午了，肖妈妈知道他们要来，早早地就准备了食材，准备中午亲自下厨准备他们爱吃的菜。
“肖妈妈！”知未下了车就活蹦乱跳地奔向向他们走来的妇人，她就是肖妈妈，一位非常善良又真诚的人。
“哎呦，我们知未最近是不是吃胖了啊？”肖妈妈故意逗挂在她身上的知未。
“对啊，肖妈，她天天吃火锅，还点肥牛肥羊，是胖了不少。知未你快下来，不知道自己多胖啊？”老白一边从后备箱里拿东西，一边还不忘欺负知未。
“白之钒！你才胖呢！”
“看来气得够呛，都叫我的全名了，哈哈。”
“哈哈哈，我们知未最好看了，快帮他们拿东西。”
他们进了院子就看到了下课正在玩耍的小朋友们，还是个孩子的知未自然和他们玩在了一起，跟着他们去上手工课。
岑以然和老白归置了买来的东西之后，就陪着肖妈妈去了食堂，准备午餐。
“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带个女朋友回来啊？每次来都带这些，什么时候带个女朋友回来，我才是真的高兴呢。”
“还不急呢，肖妈，你就别瞎操心啦。”岑以然洗着菜，回答肖妈的问题。
“对啊，肖妈，还不急还不急。”
“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小南也是，每次都说出任务忙得不行，谈到婚姻大事总是含含糊糊的，早知道当初就不让他去读警校了。你们俩也是，接触的圈子总是比小南要广吧？也不谈个恋爱。哪一个都不让我省心。果然人家还是说得对，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就知未最让我省心了。”
“肖妈，你的贴心小棉袄怎么不见她来帮你做饭，所以说还是我和老岑贴心。”
“小钒你就是会贫嘴。”
“肖妈~，你偏心！”老白的哀嚎回荡在厨房。
吃完午饭，大家又聚在一起带着孩子们玩了很多游戏，一直待到了三点多。
知未拿出相机脚架，架好相机，按好延时，跑到了站好的人群中央。
每年都会有一张合照，有时候旧的面孔不在了，有时候又来了新的面孔，小朋友们有的会被别人接走，有的小朋友又会来到福利院。所以知未坚持每年都拍一张合照，尽量用镜头记住每一个人。这种分分合合在她小时候她就习惯了，不过幸好，她和肖妈妈还有老岑、老白，并没有分开。
对话框里，是程知未发过来的一张合照，她在人群里笑的欢快，能看得出来，那是没有杂念的开心。
虽然陈寅森没有问程知未为什么小时候去了福利院，但是他知道，有合适的时机，她想告诉自己的时候，她自然就会说的。
回到市区知未就去了公司冲印照片，想着过几天找个时间给福利院送过去，她每次都冲印很多张，肖妈妈，还有老岑，老白他们，每个人都要留个纪念才对。
程知未去找陈寅森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带着冲印了并且已经用相框装好的照片拿给他看。
“看，我洗出来的。”
“我昨天看过了。”
“你再看一眼嘛，电子照片和冲印出来的照片看起来感觉不一样的，拿在手里的更温暖。”
陈寅森端详了那张照片，然后夸了一句很不错。
“要不，我给你拍张照片吧，好吗？”程知未看着他，生怕他又闹别扭，但又希望他能接受。
“不用。”
“我们每个人生命里有很多状态啊，不一定这种状态就是不好的，首先你要觉得自己和别人都一样，不是吗？”她蹲在他旁边眼巴巴地盯着他。
“那……好吧。”他看了看她，感觉有点不自在，就慌乱地作了回答。陈寅森在想，她是不是就是这样去说服她自己接受与他人的不同？那她会累吗？肯定会的吧。
“好！我带你出去拍。”程知未找来他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推着他出了房间。程知未推着他去了疗养院的后面，有很大一片森林，全是大松树的林子，在这种寒冷的天气翠绿依旧，又好像散发着阴冷。
今天的太阳不怎么好，但也不算不好。
“你就听摄影师的就好了，知道吗？”
“嗯。”
知未推着他去到森林的前面，然后跑远，在距离他不远处按下了快门，他背后是阳光下的森林，一整片森林。
拍完照片，知未跑到他身旁。
“其实你前面这栋楼就是你住的那栋，是不是没想到啊？这栋楼后面其实有一大片森林，不只是窗外那三棵白杨树。”
“我看看照片。”陈寅森确实诧异这片森林的存在。但更关心她拍的照片。
“哎呀，我到时候冲印出来再拿给你看。”
“我要回去。”
好吧好吧，这人大概是别扭又要出来作祟了。
“好嘛好嘛，我们回去吧。”她推着他往回走。
“陈寅森，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透过那个窗子我们只能看到那三棵树，但是走出这栋楼，我们不是看到了森林吗？那三棵树有盛有零，但是这片森林就不会啊。改天你出来到这里来画画吧。”
“好。”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看到这片森林他其实有一瞬间觉得她是辛苦的，但又接受了她的辛苦，如果自己变得开心的话，那她也会更开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