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森是一位名气极高的都市画家,近年来创作的以?她?为主题的系列画作更是让他跃居业界内的顶尖位置。人人都欣赏这位英俊又极富才华的年轻画家。可是却没有人知道,他曾患有非常严重的抑郁症,且在轮椅上度过了整整一年半。
知名杂志社一般都是谁红就采访谁,名气正盛的陈先生自然被列在了封面访谈人物的首位。可是以往出现在公众视野的只有他的画作,以及百度百科里一张简单的照片还有简要的学历介绍,至今为止他还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形式的媒体活动。可想而知,要想采访他,极有可能碰一鼻子灰。
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这次竟欣然答应了国内最大媒体杂志公司的访谈邀请,人们都说看来这位画家也并不是一心一意安安静静地搞创作嘛,还是想借助媒体赚点儿流量的,说不定以后画不值钱了,还能多条路走,靠脸吃饭。
一时间,网络上对陈寅森的看法众说纷纭。
杂志社当然是乐乎所以,下一期刊的噱头肯定是赚足了,销量更是足以预见的可观。那可是触手可得的业绩和人民币啊!
不过出乎意料,这次陈先生在媒体前的第一次露面,就让大家了解到了他背后所有的过去。
悲的喜的,爱的怨的,同时还有那位被画在画作里的女子,于他而言相区别与常人的——他的爱人。
采访的大概布局被定了下来。
之后主编便安排我去负责与陈先生那边对接,约谈采访时间以及采访要求。关于陈先生的人设,以往在大众印象中的一直是高冷艺术家,然而自从曝出他接受采访以后,在一些人的口中他的形象便成了专注于凹人设造型以及蓄谋已久想要出名的世俗画家。所以我便提议,采访内容要不要稍稍往澄清的方向带一带,问题设置的更有深度一些,他却说不必了,正常采访,该问什么就问什么,没有必要去向不相干的人解释。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里,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清冷和疏离,声音平平缓缓的,吐字清晰,不带任何情绪。这就让人更纳闷儿了,他接受这次采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采访约在了两天之后的下午,我正好利用这两天的时间再去细致了解一下我的采访嘉宾,尤其是他的画作,采访他,肯定是少不了要聊他的作品的。
陈寅森对外公开作品是从少年时期就开始的,因为起点非常高,是国家美院泰斗级教授手把手带着的得意弟子,作品自然备受关注。
少年时期的陈寅森,作品色彩偏于明亮清透,有着少年所特有的对美的认知,让人第一眼看见就无法忘怀,有一种每一天天气都会很明媚的错觉,想让人每天都看到这样的画。
但是时间越往后推作品风格就陡然发生了转变,变得有些许的深沉和淡淡的压抑。再往后到现在两年内的作品,全部被命名为了一个系列,就是《她》,明显可见的是作品笔触尤其细腻,画作中的主人公永远都是那个女孩子,画面有在秋千上笑的、戴着眼镜看书的、在厨房洗樱桃的、在书店里挑书的,还有在海边看烟花的,好像每天的每一帧都被他的画笔画了下来。我查看了这个系列总共包含的画作数量,整整两千三百张,整个系列创作完成足足两年。这个女孩子到底会是谁,值得被这样用心地画两年,我又猜想,莫不是画家笔下的虚构?毕竟艺术家们是真的让人难以捉摸。
一个人的风格突然发生改变,势必与个人的经历有关,于是我又打算搜一搜资料,深究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被这么细腻的画下来,但结果一无所获。我惊讶于一个能够被称得上公众人物的网络信息竟然能做到这种级别的有效筛选,除去必要的简介,没有一句任何其他废话。我接过很多次采访,却第一次不知该如何着手去设置采访问题,无奈之下,我又拨通了那个电话。
“陈先生您好,我可以先问一些关于你的作品的事情吗?”
“好。”
“能和我说说您作品风格的变化吗?还有就是关于《她》这个系列。真的很抱歉,不知道我这样问有没有唐突?”
“你可以都加在明天的问题里,关于《她》,明天我会讲。”
我道完谢刚要挂电话,又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采访的时候《她》的预留空间可以大一些。”
我短暂一滞,马上回答“好的,陈先生。”
看来,这个系列的画作对于他而言,的确有着比较重要的意义。
采访时间转眼就到了,我和助理带好设备出发去采访地点,地点是离海边不远的一个艺术馆,是个安静又好找的地方。
到达艺术馆之后,我发现陈先生一行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早早地等在会议室,我低头看时间,距离约定采访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早。我和助理加快了布置现场的速度,采访即将开始。
布置好相机、收音和灯光等等,我坐在这位画家对面,准备倒计时,开始采访。
说实话,这是我众多采访对象当中长相最为出色的一位,我不自觉的想要多看两眼,他也是最安静少话的一位,让人莫名很欣赏,就像在欣赏他的画。
“咳咳,曼姐,可以开始了。”助理出声提醒我,我自觉失态,调整麦克风,马上进入采访状态。对方的工作人员对我的失态不以为然,就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陈先生您好,我是aisomol媒体公司的特约记者张曼,非常感谢您接受鄙公司的采访。”
“您好,我是画家陈寅森。”
“采访的第一个问题,也是大家最疑惑的一个问题,平时几乎不露面于公众的您,怎么会欣然接受这次采访呢?”
“说实话我是为了名气,为了这间画房。”
“这间画房?那想必这间画房对于您来说,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我希望它可以留下来,这里是我整整一生艺术生涯,对于美的认知的终点。”
“那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这些画作中的这位女孩是真实人物还是您画笔下的虚构呢?环顾一下画房,发现画作主人公都是这位女子。”
他侧过头,看着墙上的画,与那画中的女子遥遥相望。
“是我的妻子,名叫程知未。”
我心里免不了惊讶,没想到这位看上去英俊又年轻的画家已经结婚。
“妻子?没想到陈先生是已婚啊,这个消息可是击碎了屏幕前多少女孩子的心啊。”
他客气地笑笑。
“看来您非常爱您的妻子啊,那可以跟我们说说她吗?”
“系列《她》就是我为她而作,画作里呈现的就是真实的她,善良美好,又让人心疼。我们的婚姻只维持了三年,她就离开了。走的时候,才二十三岁。”
我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来话,不知要如何接下一个问题,刚才的已婚就够让人吃惊了,没想到妻子竟已经去世。
“陈夫人的消息真是令人感到意外和悲痛,没想到陈夫人年纪轻轻就遗憾离世了,到现在,也有两年了,那看来,这个系列是陈先生对妻子的缅怀吗?”
“是缅怀,也是释怀。”
后面陆陆续续的问话,让我更细致地了解到了陈先生和他妻子的故事,不过我并不打算把他们写在访谈记录里面,访谈记录那简约精炼的版面,叙述不了他们的过往,所以我决定写通篇,以访谈的后续文章的形式发出去。
听完陈先生的叙述,很难不被打动,原来他接受采访的原因竟然是为了提高名气,好在这瞬息万变的世界上留下这样一间画房。
我觉得,可能把他们的故事写出来,才会让人们更了解他,了解他的妻子,也就更容易留住这间画房。
“张记者,谢谢你。”
我回过头回答他。
“这是我应该做的工作,陈先生不用谢我。再多说一句,就算您和您妻子存有遗憾,即便阴阳两隔,也该有这么一段爱情。很让人感动。报道写完之后,我会发在你的邮箱,您可以提前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下次再见。”
走出艺术馆,迎面望去,远远的就是大海。
原来他们的爱情让人这么憧憬,又那么让人惋惜,凄美的让人不得不埋怨好像命运总是不给人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