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二级精神病院。
沈易初已经站在段森旁边五分钟了。
张汶安静地站在一旁,颇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二人。
段森慢慢转过头,瞥了沈易初一眼。
沈易初见时机成熟,慢慢开口说道:“我看你的这些方程式,似乎没有答案。”
段森身体猛地震了一下,再次将头快速转过来,表情怪异地看着沈易初。沈易初的声音再次慢慢响起,“其实你也许就差最后一小个步骤了。”
段森突然开始哈哈大笑,语气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计算方法。你不懂,是的,你不懂。不过,她一直逼迫我,一直逼迫我。它怎么可能算得出来。”
段森开始抓扯自己的头发,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此时,段森的主治医生冲了进来,大声地质问张汶两人:“张警官,你们的问话严重刺激到了我的病人。我要求你们立刻离开这里。”
张汶快速走了过去,“对不起,请你理解一下。我们这样做,也是出于无奈。段森的回答也许能拯救一个13岁男孩的生命。请你再给我们三分钟,就三分钟。不管有没有结果,我们立即离开。”
主治医生的脸部表情稍微缓解了一下,但是语气仍旧十分严苛,“好吧,最后再给你们三分钟。”
张汶转过身,有些紧张地注视着沈易初。
沈易初缓缓走进段森,蹲下身来,用手轻轻握住他的肩旁,语气变得柔和起来,“段教授,我知道你很辛苦,这些数学方程式一直困扰着你,在梦中也会时常遇见。我也憎恨那个逼迫你的女人。现在有个13岁的男孩也被那个女人抓走了,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你还记得那些带颜色的灯光吗,你在哪里看到过它们的?”
段森突然哭泣起来,浑身开始发抖,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些嘶哑,“她用那些灯光迷惑我,诱导我,不断给我美好的承诺与幻境。你知道吗,那些最美好的人或者事物站在你的面前,是一种多么神奇的体验。但是,但是,一旦我算不下去的时候,她就立刻停止了那些美好的东西。”
张汶有些兴奋地看向沈易初,他们离真相似乎已经很接近了。
沈易初继续说道:“那些灯光,橙、红、绿三个颜色不停地闪烁。段教授,我需要你告诉我在哪里看到的那些灯光。”
段森突然挣脱沈易初的双手,他快速站起身来,一把推开刚刚跟随站立起来的沈易初,“你快走,快离开这里。那些灯光一会就会再次出现。我留下来继续解开这些方程式。”
段森的主治医生和另一个护工冲了进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快速将段森架了起来。主治医生看着张汶,严厉地说道:“张警官,三分钟时间已经到了。还有,我会投诉你的。”
张汶和沈易初慢慢走出锦城二级精神病院。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张汶看着眼前的沈易初说道。
沈易初淡淡一笑,“如果大哥还活着,也许这次,就是你和大哥一起来的。我知道,大哥一定想尽快救出这个男孩。我和他都懂得失去至亲的痛苦。”
张汶刚想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出电话,按下了接听键。
随着电话的接听,张汶的脸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挂断电话后,她缓缓看向沈易初,“你大哥的伤情突然恶化,已经送往锦城一级医院抢救了。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沈易初慢慢蹲了下去,将头慢慢地埋进了双手,身体有些轻微地抽搐。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由眼泪不住地蔓延。
张汶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轻轻用手抹了抹眼角已经滑落的泪珠。她知道,这一刻,对于沈易初而言,已经再也无法回头了。
特殊案件执行局,实验室内。
叶峰兴奋地看向沈易初,“你是说,这三起案件都和这个叫程潇的年轻女子有关。她利用灯光装置催眠技术将数学家段森、音乐家付力以及易学天才少年周翔绑架以后,就是为了解答某一特定数学方程式。”
唐治中不住地点头,声音藏不住地激动,他的手再次挥舞着,“是的,沈易初先生说的没错。音乐本身也是一种数学语言,每个和音都有它的数学含义。莫扎特的《D大调奏鸣曲》第一乐章全长160小节,再现部位于第99小节,不偏不倚恰恰落在黄金分割点上。”
站在一旁的沈易初继续说道:“同样,中洲上古纪元的《周易》本身就是一部充满了数学思辨的伟大著作。从“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卦”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数学幂的算式系统,它用数学的方式来阐述宇宙形成的原理。作为《易》起源的“河图”、“洛书”本身就具有很强的数学性,首先它们都是由数字组成,而且它们之间有一定的顺序关系,甚至能够获得奇妙的算式结果。”
唐治中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沈易初,“沈易初先生,有时候你站在我的身边,我几乎有那么几次把你当成了沈易时警官。”
张汶微微一笑,“沈易初,你从一名中医转变成为一位特殊案件执行警官毫无违和感啊。”
叶峰继续说道:“小汶说的没错,这个案子没有你的介入,也许我们还在原地踏步。你做的很好,易初。”
沈易初看着几人投来的目光,轻轻呼出一口气,语气还是那么淡然,“医易同源,我对易也有涉猎。的确,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也是我没有想到的。冥冥之中,大哥一定也在帮助我吧。我想在他的心里,也一定想要尽快救出这个男孩。”
张汶点点头,再次抛出了问题,“你大哥的案子我们有了不错的进展。但是,如何找到这个绑架多人的年轻女子的藏身之地了。还有,董力在这个案子中究竟又扮演着何种角色?”
听完张汶的话,实验室中的几人陷入了沉默。
叶峰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他再次看向沈易初,“易初,今天辛苦你了。其实能做到这样,我们大家都竭尽所能了。我看今天到此为止吧,大家都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明天我们可能还要面对更大的挑战。”
张汶点点头,目光不禁转向了沈易初。
李一彤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同时还伴随着狡黠的腔调,“老张,今晚我送唐博士回家。沈易初,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唐治中有些不解地看向李一彤,“你确定由你送我回家。不过这个点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甜点可以买到。小汶,你把甜点店的地址告诉一彤这个丫头,我怕她忘记了。”
唐治中说话间,叶峰早已快步走了出去。李一彤赶紧拉着唐治中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嘴里说道:“好的,老张已经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了。你就别在这里念叨了,再晚一点,可就买不到甜点了。”
这句话刚说完,唐治中果然加快了脚步,嘴里再次说道:“你说的对,我们快走吧。不过,下次我建议我们可以在实验室内亲自做一点糕点。”
实验室中,只剩下沈易初和张汶两人了。
张汶看着沈易初,轻轻笑了笑,“你很快会适应这里的。我们也走吧。”
夜色中,一辆黑色警用越野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
张汶看了一眼从上车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沈易初,温和地问道:“还在想你大哥的案子?”
沈易初转过头,目光和张汶相遇,“大哥走后,我现在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找出整个案件的真相。”
张汶看着前方的漫漫夜色,缓缓开口道:“你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这一点,你和你的大哥同样很像。”
沈易初的笑容有些苦涩,他继续说道:“之前我逍遥隐世,利用平生所学竭力救治他人,从未想到大哥竟将自己置身于一个离死亡很近的地方。正如叶局所告知于我,你、他,还有我大哥一直都在前路未知的边缘不断前行,心中早已没有了顾念。”
张汶轻轻呼出一口气,看了沈易初一眼,欲言又止。
到达目的地后,沈易初看向张汶,“谢谢你,送我过来。”
张汶笑着说道:“不用客气,你的手机给我一下。”
“怎么?”沈易初有些不解,但还是将手机递给了张汶。
张汶接过手机,开始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我的电话号码已经帮你存好了,沈易初先生。”
目送沈易初进入小区后,张汶的车快速地离开。远处,一个黑衣男人缓缓走出黑暗。他拿出手机,输入信息:目标已就位,一切按计划进行。
沈易初拿出钥匙,缓缓打开门,走进了大哥沈易时的住所。他依稀记得上次来这里,大概是四年前了。
沈易初缓缓走进客厅,拿起放在一旁的相框,轻轻用手擦拭掉上面的浮尘。他的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笑容,照片上是他和大哥为数不多的合影。
突然,沈易初感觉身后快速闪过一个人影。他转过身,看向空荡荡的客厅,什么也没有发现。
沈易初用手抓了抓头,实验以后,他的脑海里时常闪现出一些画面。他轻轻放下手中照片的一瞬间,饭厅的方向传来了一个声音,“易初。”
沈易初猛地转向饭厅的方向,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熟悉的人。
“大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已经......”沈易初的声音有些激动。
沈易时朝他笑了笑,“上次我们不是已经见过面了吗。你选择义无反顾地走进边缘,希望你不要后悔。”
沈易初移动脚步想靠近沈易时。沈易时却向前举起手阻止了他,“易初,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做的很好,董力的确是付力的私生子。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的回答?”
沈易初点点头,快速说出了心里的疑问,“大哥,你为什么选择和董力私下单独见面?”
沈易时继续说道:“董力与付力虽然相认,但他却一直怪罪付力当初狠心抛弃他们母子,与付力几乎没有联系。付力的失踪,董力也是出差后回到锦城偶然才得知的。我们见面,是因为董力告诉我一个十分重要的线索。原来付力有梦游的习惯,怕自己突然走失或者遇害,所以付力在自己右手手臂里植入了GPS定位芯片,并将这个定位装置给了董力一个。董力把这个装置放在了很早以前居住的老房子里。”
听到这里,沈易初身体震了一下,他紧张地注视着沈易时。
沈易时继续说道:“我和董力快要走出那个巷子里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我们。我转过身快速跑了回去,但是追了很久,也没有再次发现跟踪我们的那个人。等我再次回到那个巷子的时候,黑暗中远远看见一个人影。他开枪的时候,我已经无法躲开。”
正在此时,沈易初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他猛地一惊,下意识地寻找持续响铃的手机。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客厅的沙发里,外面的天早已经亮了。一旁桌子上的手机持续地响铃着。
沈易初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张汶的声音传了出来,“易初,我正在小区外。刚刚接到报案,城郊的河边发现了董力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