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站在窗前,向院内张望,直冻的脸上发僵,这才将窗子关上。
周婆子上前予齐氏披上一件暗红色的锦狐披风,和声道:“奶奶,这天还凉着呢,您怎地这般不爱惜自个的身子?”
齐氏唏嘘地抚摸柔软的毛皮,轻叹了声,道:“自打五爷回来后,我这心里便总不落地,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似的。”
周婆子扶着齐氏坐到贵妃榻,安慰道:“奶奶且自安心,我早打听过了,那宝翠的爹早携了家眷远走他乡,不知去向,爷便是想寻,亦是寻不到的。”
齐氏被周婆子说中心事,脸色不由难看起来,她素来自恃身份,又岂能承认会因个丫头寝食难安?
“哼,谁说我是因为她!”
周婆子讪笑,迭声告罪,“瞧我这张嘴,奶奶是何等身份,岂会将那等下贱坯子看在眼里。”
周婆子话音未落,贾五爷冰冷肃杀的声音蓦地传来,“噢?爷到是很想知道你们两个又是什么身份?”
齐氏与周婆子只吓得魂不覆体,惊恐地往门口瞧去,只见贾五爷如凶神恶煞般踏门而入,眼底那毫不掩示的戾潮,骇得齐氏双膝一软,险些跪到地上。
贾五瞧都未瞧脸色霎时惨白的齐氏和周婆子,予榻上落座,一旁贾福知机的奉上香茶,却是不敢言语,充作背景立在一旁。
齐氏到底仗着跟随贾五多年,虽方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不过瞬息便定下心神,佯装笑脸地走近贾五爷,柔声道:“爷,您这般好大的火气,可是何人惹了您的不快?”
贾五终于抬眸打量了齐氏几眼,半晌才幽幽道:“爷到是小瞧了你。”说罢,话锋一转,“去把嫁汐那贱婢叫来!”
齐氏心里“咯噔”一声,笑脸当即僵了一僵,求助地看向周婆子。
周婆子此时也是心里七上八下,一阵打鼓,可她目下就齐氏一个亲人,况齐氏又是自个后半辈子的依仗,虽心里也悬着,却不得不笑着上前打圆场,企图将此事遮掩过去。
“爷,您瞧着天都这般晚了,不如待明日……”
周婆子话还没说完,贾五已一记黑脚踹了过去,只把那周婆子踢得当场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姨母……”
齐氏哀呼一声,刚想冲过去察看,却是听得贾五冷嗖嗖的声音予身后响起,“站住。”
不过短短两个字,齐氏却是心头巨颤,脚下生生止住了步伐,心知恐是事情已经败露,只到底不甘心就这般认命,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企图将此事遮掩过去,于是眼圈一红,凄然道:“爷,妾若是有甚不对,您尽管打杀了我也毫无怨言,可姨母必竟照顾我这些年,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爷怎地就这般狠心?”
贾五却是冷嗤一声,唤贾福,“去叫人牙子来,齐氏跟周婆子各打五十板子,若还未死,便发卖出去!”
“是,爷。”贾福忙作了个揖,脚底抹油出去寻人。
齐氏身子一软,跌倒在地,紧爬几步,抱住贾五的双腿,哭将起来,“爷饶命,妾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妾这一次吧。”
“那你便将经过老老实实的讲述一遍。”
齐氏一窒,往后缩了缩,却是被贾五逮了个正着,幽幽道:“机会只有一次,你可想好了再说。”
齐氏咬了咬唇,到底没敢再考验贾五的耐性,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交待了出来。
贾五阴沉着脸听着,一言未发,待齐氏说完之后,忽地冷笑,“齐凤翎,你很好!”
齐氏嚅嗫了下,还想替自个分辨几句,而这时,贾福领着人牙子回来了,“爷,人领来了。”
来的人正是王九娘,朝贾五福了福身子,“奴家给五爷请安。”
贾五点头,抬眼冷睨了瘫软在地的齐氏,“发落了吧。”
齐氏心知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任由王九娘的人把自个拖了出去,却是连哭嚎都忘记了。
贾福瞧王九娘带走了齐氏,兼之还有周婆子,心中纳罕,必竟他伺候贾五爷可不是一两天了,何时见过自家主子这般仁慈过?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嘴,道:“爷,太便宜了她吧?”
贾五睇了贾福一眼,道:“那你以为应当如何?”
“自是打死无论!”
贾五闻言眼中霎时闪过一抹戾色,“死,自然一了百了,可她若死了,又如何能解我的心头之恨,所以,她只能活着,而且还得好好的活着。”
贾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总算知道自家主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心下默默地替齐氏哀悼了片刻。
……
与此同时,同知罗启复方脱了衣服打算跟爱妾翻云覆雨之时,忽地外面有人来报,说是贾府来人了。
若是旁人,罗启复自是要骂一句不开眼的东西,可一听是贾府的人,就算是他正在生孩子,那也得吸口气先憋着等会儿再生,于是不顾小妾的温柔乡,急急忙忙地穿好了衣服,一溜烟的前往正厅接待。
所来之人是贾禄,自是奉了贾五爷的命令,见着罗启复忙堆着笑脸作了一揖,举止恭敬,却又不卑不亢,“小的,给罗大人请安。”
罗启复忙伸双手搀扶,道:“禄管家免礼,免礼,不知禄管家这个时候过来,可是五爷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是爷遣小的来寻大人提人的。”
罗启复心下了然,只他素知贾五爷的性子,端地没这般好相与的,难不成到底觉得下了死牢尚不够解恨,又想亲自动手了?
“那红毛鬼子恁地嚣张,五爷恼怒也是应当,只为了那起子下贱坯,又何必脏了五爷的手?”
贾禄闻言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大人多虑啦,爷是什么身份,又岂会同那种人一般见识。”
罗启复大奇,“既不是提了回去发落,难不成还要放了?”
贾禄神神秘秘地点了下头,“罗大人有所不知,您莫瞧这红毛鬼子非我族类,又在我赵国无甚根基,可谁叫他运道好呢?竟成了我家小奶奶的救命恩人!我家爷最疼的就是这位小奶奶,自是爱乌及乌,况之前那事儿到底没有真凭实据,后来说开了,却是一场误会,这不,爷思及之下,亦觉得做事断不能是非不分吧,这才遣我过来提人。”贾禄说罢,复又加了一句,“人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