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家的二老伤心过度住进了医院,而米阿豆也几乎日日以泪洗面,宽常高则一夜间头发全部白了,那时候他才五十多岁不到六十岁而已。
接下来的一年里,第八家和宽家也持续寻找过失踪的一家三口,可就是怎么也找不到丝毫的线索,后来第八家全家就突然都从镇上搬走了,再也没有跟宽家的人联系过了。
第八家搬走以后,宽家人又找了大概一年左右,这一年里宽常高经常一个人不说话,坐在农场院子里面那棵木棉树下,拿着那个木盒子,望着远山发呆。
就在全家人都陷入绝望快要放弃的时候,奇迹出现了。
在那个大雪纷飞的除夕夜里,宽家老老少少聚在农场的屋里过年,当时家里多了几个小孩,虽然愁云未散,但是宽家人还是想稍微开心一点过个新年。
就在墙上的钟敲响了十一点的时候,屋子外面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大家赶忙出去一探究竟。
在门外的雪地上有一个黑色的摇篮,摇篮里面是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孩子穿着棉衣棉裤,戴着虎头帽,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身上以及摇篮里。
米阿豆跑过去掸掉孩子身上的雪花,把孩子抱进了屋里。全家人都特别高兴,因为单单从长相上就能看出来,这个哭声嘹亮的孩子就是宽家失踪的外孙,他跟宽离离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就连下巴上的一颗红色胎记都跟大舅宽佑一模一样。
三舅把孩子抱起来逗乐,发现孩子右边太阳穴下面多了一个X形状的疤痕,外公宽常高把孩子接了过来,他轻轻地摸着那个伤疤,看着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可爱的微笑,宽常高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大年初一的早上,阳光明媚,院子里面的腊梅飘着淡淡的清香,坐在窗前的宽常高看着摇篮里面的孩子,嘴角的微笑充满了欢欣。
他摸着孩子的小脸,摸到那个还发红的疤痕,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站起身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然后他决定把第八子这个名字改成了第八义,大哭的孩子听到外公叫他第八义这个名字,竟然破涕为笑,这也逗乐了宽常高,他抱起外孙,望着窗外的远山,跟外孙轻轻地说着话。
等到第八义长到五岁的时候,宽常高和米阿豆就带着他也搬到了城里去住,跟大舅宽佑住在一个社区———水母堡社区。
搬到城里以后,宽常高不厌其烦地教第八义写毛笔字却从不逼迫他写,他还教第八义三字经和弟子规,还会在睡前给第八义讲故事,这些睡前故事是让没有电视计算机的小孩乖乖躺下的法宝,这些故事的内容有蛤蟆变状元,有吃西瓜皮的状元,有拜师学艺成大侠的穷小子,这些奇妙情节常常让第八义精神百倍,而说故事的宽常高却禁不住哈欠连天,第八义不肯罢休,直到听到外公的鼾声,他才只得独自望着屋顶琢磨蛤蟆怎么才能“摇身一变成了书生”。
冬天的时候宽常高会在自家的院子里给第八义堆雪人挖雪洞,也会在晴好的夏天带第八义去农场翻跟斗捉蚂蚱,到了秋天宽常高农场上种植的植物和水果都成熟了,他就带第八义去大快朵颐。
宽常高还喜欢饲养小鸟小白兔小鸡这些动物,而第八义也继承了外公的爱心,曾经为了救冻僵的初生小兔子,他把小兔子用棉花包好放在太阳地里晒。
宽常高还会扎各种纸鸢,他会亲手绘画亲手试飞,在第八义的记忆里,那些拖着长长尾巴的纸鸢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
第八义就这样在外公外婆的疼爱中长到了十二岁,十二岁的他已经把初中和高一的课程都念完了。
十二月二十六号,第八义十三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他从学校回到了家里,外公外婆已经睡了。
他刚关上门,“当”,十二点的钟声从座钟那里传来,第八义十三岁了,十三岁的第八义有着高挺的鼻子,浓浓的眉毛,小而有神的单眼皮眼睛,略厚的上唇能看到中间的唇瓣沟,一张圆脸上面是一个没有头发的光头。
十三岁他比同龄人矮,属于慢悠悠生长的状态,即使到了长身体的黄金时间,也还是没有忽然窜上一大截的趋势,还好从小腿的状态来看还有发育的可能。
虽然他个子不高,但是他的身材均匀,手臂黝黑,比一般的小孩结实一些,没有那么单薄。
而十三岁的生日这一天他没有收到蛋糕,没有收到礼物,只有餐桌上的一根燃烧着的蜡烛,一碗长寿面,一个木盒子和一个笔记本,笔记本里面是外公写给他的信。
第八义吃了一口凉了的长寿面,凉得他龇牙咧嘴,他拿起木盒子和笔记本轻轻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手电筒,趴在那堆破布堆上,一页页翻看外公给他的那个笔记本。
他把手电筒咬在嘴里,一手撑着身体一手翻着笔记本,两脚在空中举起又落下,砸在木盒子上面发出梆梆的声响。这个声响随着他扫读的速度,眨眼的频率以及吸溜口水的次数,时快时慢,好像跟他看到的内容精彩程度有关,或许又只是他想要发出一些声响在黑暗中陪伴自己,获得安全感。
而那个破旧的笔记本里面所写的,都是这么多年埋藏在宽常高心里的秘密……
宽常高结婚前是战时军队飞行员,他参军的唯一目的就是救人而不是杀人。
他知道除了医生以外,在战争时期军人可以拯救无数的人,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后方,生命总是因为多了一个士兵而多了一丝喘息的缝隙,而他就是抱着这个信念奔赴战场的。
他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飞行员,但是刚到军队的时候他并不是飞行员。
那时他刚满十五岁,怀着一腔热血以及自学的一些文化知识到了军队,因为他喜欢钻研无线电,在老家的时候跟着表哥又学过一些电路知识,所以他想要当一名通讯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