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提着灯笼缓慢的在前面带路,不时的有风吹过,灯笼里的烛火也随之摇曳几下,破旧的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在这寂静的大堂内分外清晰。
“姑娘你就住在这里吧。”
老者沙哑的声音打断了聂正的思绪,从棺木中移开视线向前看去,老者在二楼一间正对厅堂的房间外停下了,随着他缓慢的抬手,房门随之打开,与外面的破败大相径庭的却是,房内烛火通明,还有不少精致的家具,一扇画着七尾锦鲤的屏风遮挡住了内室,连日来的风餐露宿,乍一见到这么好的房间,夜九已经迫不及待的进了内室,并和老者要了些吃食,便抱着小黑猫便扑在了铺着红绸的床上。
隔着屏风聂正看不清内室的样子,但是料想有自己在此应该不会出什么变故,便也稍下放心了少许。
“年轻人,你随我来。”
老者说罢,转身向着二楼厅廊的里面走去,身影渐渐隐匿在一片黑暗中。
“年轻人你今日就住在这里吧。”老者领着聂正走到了廊道最深处的一间房间处,说着随手推开了门,破旧的木门缓缓的打开了,一股异香迎面而来,呛的人鼻腔一阵刺痒。
许连日来的长途跋涉,纵是修行之人也有些疲惫不堪,夜色深沉,荒村无忌,两人在各自的房间内沉沉睡去。
这个夜晚好像出奇的安静,屋内一片祥和,黑暗中只有一双幽亮的大眼睛丝毫没有睡意,紧紧贴着床上身着红衣的姑娘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被烛火照映的昏黄的屋子。
村落上方的黑气仿佛更浓密了一些,夜色渐深,厚重的门木,响起了缓慢的吱呀声,床上的小家伙看了看身侧的人没有清醒的样子,便一个闪身一跃而起钻进了床的下面。
随着门被打开,悠扬的乐曲声也传了进来,一个老者出现在了门口,安静的等待着。
这乐曲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在耳边吹奏,床上的红衣姑娘竟然闭着眼睛坐了起来,受了指引一般向门口走去。
随着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外,床下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眼珠子转了转,抬起前爪抓了抓脑袋,缩着身子小心的跑了出来,幽亮的大眼睛闪了闪,转瞬间也消失在门外,只剩下屋内的烛火依然无声的燃烧着。
笛声绵绵,摄人心魂,此刻如意楼的大堂内正人影交错,二楼高台处一红衣男子正手持横笛浅笑着注视着台下。
不同于之前,此刻整个厅堂内已经被红绸装饰起来,堂中的桌子此刻错落有致的摆放开来,桌上摆满了燃烧着的黑色香烛,此刻每根香烛上面正向外飘散着团团的黑气,每张桌边坐满了人,男女老少皆有,只是令人诧异的是,这些人全都是目光呆滞,脸色铁青,双眼血红,身子坐的笔直的看着二楼的高台。
整个厅堂的氛围处处透着诡异,只有东北方的大箱子一如既往的摆放在那。
“诸位”随着一声轻咳,台上男子神采飞扬的开口道“今日,在下有幸邀请到诸位相亲前来参加鄙人的喜宴,心内实在是开心不已,如此良辰美景,许某能有良人相伴实属是三生有幸啊,今夜诸位一定要吃好喝好。”
说罢,也不顾台下无人应答,男子修长的手牵过一旁到红筹,俊朗的面容笑望着身侧的红衣佳人,这红衣佳人不是别人,正是夜九。
“子时三刻到,行礼。”
唱礼的正是将聂正和夜九迎进店里的那个老者。
随着尾音落下,男子手执横笛吹奏了起来,随着笛声响起,一旁静立夜九竟然随着笛声与男子行起拜堂之礼。
在二楼走廊的最深处那间屋子里,床上一白衫男子睡的正熟,丝毫没有被外面的动静所惊扰到,这时,窗缝处一毛茸茸的小家伙钻了进来,一双眼睛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床上,一声低吟,身子弓起,全身发力,一跃而起,随着利爪落下,床上的人猛然间弹坐起来,抓起了身侧的七星龙渊,剑已出鞘,正要斩杀时,一声猫叫让他停顿了下来。
冷静了一下,借着七星龙渊剑身散发的光亮,聂正这才看清扰了自己好觉的正是那只救回来的小黑猫,幸好屋内烛火没有点燃,不然聂正借着七星龙渊的剑身能够很明显的看到右脸上的三道血痕。
待看清以后,聂正放下了手里的七星龙渊,顺手把旁边的小黑猫抱了起来,对它说道“小黑,你怎么独自跑到这里了,没有留在阿九身边呢?”
随着自顾的问完,聂正忽然听见了外面吹奏的笛声,暗叹糟了,忙翻身而起,瞬移到门侧,屏息静听,果然外面断断续续的传来了一男子说话的声音,似乎是要行什么礼,知道片刻也等不得了,夜九那面可能是出事了,聂正拿好东西便要悄悄的摸出去,一转身看见了地上的小黑猫正眨着大眼睛疑惑的看着自己,摇着小脑袋仿佛思虑了一下后居然灵敏的飞身跃起,跳到了聂正的肩膀上,伸出小爪子紧紧的勾住了聂正的衣衫,那意思很明显我要和你一起去。
“好吧小黑,那你安静一点。”聂正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悄声的和一只小奶猫说话,但是他有个直觉,它听的懂。
外面的声音大了起来,连着笛声也越发的急促,忽然传来了一老者的高喊“拜天地!”
等不及了,心里想着,聂正手上发力,用了巧劲将门几乎无声的打开,瞬移到走廊深处的暗角后,将身影隐匿好,找了个适当的方位便观测起前面厅堂处的情形。
只见在二楼高台上,两个红衣男女并肩而立,女子正是夜九,而男子面容倒是俊朗,正手执横笛进行吹奏,看来聂正听见的笛声正是此人吹奏的。
“阿九想来应该是被这笛声控制了,暂时没有危险。”想到这聂正打定主意先不现身,看看情形再说。
这面聂正正暗自思虑,那边老者突然高喊道“拜鬼祖。”
话音刚落,男子与夜九已经随之变换了一个方向拜了下去,所面向的正是楼下大堂中的黑棺。
这时聂正才注意到堂中坐着的一堆人,个个面色阴沉枯槁,眼睛血红呆滞,丝毫没有活人的气息,但是令人讶异的是那些人胸口竟然都微微的此起彼伏,看来还是有呼吸的。随着两人拜了下去以后,堂中忽然出现一阵很大的风不知道从何处吹来,直吹的堂中人的衣衫都随之舞动,但是桌上那些燃烧的黑色蜡烛的火焰却势头更劲,丝毫没有要灭掉的意思,烛火上的黑气也越发浓厚起来。
见到这诡异的一切,聂正的脑海里开始思索起曾经古染和自己讲过的鬼道,所谓鬼道也是修行的一种,而鬼道有两种,一种是借用一些伤人利己的方式来修行,虽然为一些正道中人所不齿,但是这种修行方式只是伤人却不会害死人,称之为人鬼道,比如当今的阎王门一派正是用了人鬼道。还有一种是比离鬼道更加残忍,为了提升自身修为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方式,成为离人道,相传用这种方式修行的人在天下间少有人会用,因为是以人命换之,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当年在荆木村遇见的鬼毛子正是以这种邪术修炼,所以才会吃人肉喝人血,是以聂正对用这种邪术修炼的人更加的深恶痛绝,如此看来这里也是一种鬼道,堂中的这些人虽然胸口还有浮动,但是其实与死人无异,看来这里有人用离人道这种邪术进行修炼。
正在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做时,那边的老者已经高喊了一句“入洞房,祭鬼祖。”
话音落下,从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小孩子,身子僵硬的向黑棺走去,突然一团黑气从黑棺中散出,将小孩围绕,只听见一声棺木开合的沉闷声,小孩子已经不见踪迹,而从黑棺中却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糟糕,那孩子还活着。
意识到不好的聂正,没控制住的惊呼出声,有两道目光应声而来,随之一道身影瞬间便拱了过来,七星龙渊应声出鞘,只听得两件兵器铿锵相交得声音落下,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各自极速退开。
“好功夫!”红衣男子禁不住叹了一声,手腕翻转下摆衣衫从空中缓缓落下,右手持笛负手而立,看着聂正。
反观聂正仪态却没那么潇洒,右手持七星龙渊立于一侧,而剑鞘掉落在一边,左臂紧紧得搂在胸前,这时一只小脑袋从聂正得袖口处探出头来,原来是那只小黑猫被护在怀里。
“喵。”一声猫叫打破了沉寂,聂正轻轻得放下手,将小黑猫放到一旁的栏杆上后,一双星目此刻冷然的看着前方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把阿九怎么了!?”
“呵呵,你们入了此地,就难以出去了,待鬼祖一会儿吃饱了,你就知道我们是谁了。”
聂正问话的是前方的红衣男子,回话的却是他身后的老者。
此刻那老者全然不似刚刚进店时候看到的样子,那只墨绿色的眼睛里迸射的全都是阴狠毒辣。
老者话音刚落,听得一声惊雷,红衣男子低声暗道了一句“不好。”
言罢,身影极速的冲了过来,聂正也不容小觑,两人转瞬间便打在一起,也不知这红衣男子的笛子是什么做的,和七星龙渊兵器相交居然丝毫没有受损,两人手上动作越来越快,旁人只能看得见身形交错。
“兄台,在下许良,此地不宜久留,一会儿你假装不敌,而后速速离开,那位姑娘我会照看好放她走的。”就在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红衣男子用只能两人能够听得见的声音向聂正说道。
“你就是许良。”听见男子的话聂正有一瞬间的错愕,冷眼看着男子道“许良你本是佛门弟子,为何如今要助纣为虐。”
“兄台,此间事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说的清楚的,你先听我一眼,速速离开。”
“你的话我如何能信。”
“兄台你可是叫聂正?要去不夜城。”许良再次凑近了聂正说道。
如果刚才是错愕,那此刻就是惊讶了,此前两人从未见过,自己和阿九寻了好久才来到这里,为何这许良可以未卜先知,此刻聂正心中充满了疑问。
“许是许良明白聂正心中所想,便又接着道“两个月以前有一位前辈高人让我在此处相候,助你一臂之力,但是这位高人不让在下透漏姓名,兄台只需要知道在下真的无心害你。”
眼已至此,聂正纵然心中疑虑甚多,也知道如果这许良真要害自己,完全可以在自己昏睡的时候下手,想通了这一点后,聂正回道“好,我信你。”
这边两人你来我往,打的起劲,那边忽然响起了嘭的一声巨响。
“糟了。”
没等聂正败下来,许良已经当先收手,回转身向大堂中疾驰而去,聂正也意识到事态不好,紧随其后。
只见许良一个飞转身从二楼飘然而下直奔黑棺而去,此刻黑棺的盖板竟然已经掀开,整个棺材上面全是浓厚的黑气,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再说聂正,跟在许良身后并未下楼,反而是到了夜九的身边,将夜九护在怀里以后才去看下面的情形。
这时外面又凭空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阴风阵阵,堂上挂的烛火摇摆不定,有些许已然熄灭掉了。
“恭迎鬼祖!”
高喊者正是那长着阴阳眼大老者,此刻他已经跑到了棺木大下侧行了跪拜之礼,身子也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
弄不清原因大聂正看了身侧大夜九,除了神识被控制以外,没有什么伤处,当先放下心来,再看楼下的黑棺迟迟没有动静,便看向了站在那里大许良询问着说道“许兄?”
仿佛没有听见聂正的声音一样,许良利落的扯断了自己一只衣袖,露出左手小臂,右手中指与食指并拢做刀,从左手手腕上两寸处向手腕处割下,口中默念法诀,臂中鲜血竟然顺着手指凝成一线飘至空中。
“子夜傀鬼,幻象而生,吾门子弟,引血封门。”
许良突然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口中吟诵有词,皆是聂正等人听不懂的,想必是佛门语。
随着他唇语越来越快,黑色棺木上的黑气竟然渐渐消散开来,后面的人群中突然有了响动。只见原本木然如鬼的人们忽然间一个个的站了起来,皆抱着脑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聂小兄弟,速速斩断桌上黑烛,将这一众乡民带出去。”
见此,聂正不敢有片刻犹豫,将夜九安顿好后,拿起七星龙渊飞身而起斩断了桌上黑烛,只见痛苦不堪的乡民在黑烛断落的瞬间都停止了呻吟,反而是面色枯槁满脸茫然的面面相觑。
“许良你竟然出尔反尔,背叛了鬼祖。”
这时,一直跪拜在那的老者一双眼睛阴鹜的看着一旁的许良,满是恶毒,突然只见他眸一闪,竟然从衣衫内拿出一把黑刀瞬间插入了自己的胸膛,随之一跃而起,钻进了黑色棺木之中,又是一声哀嚎,浓浓的黑色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扰乱了屋内众人的视线。
许良紧闭的双眼猛然间睁开了,疾声对聂正喊道“聂兄,让他们速离!”
话落,聂正丝毫不敢迟疑,斩断黑烛以后,双手快速翻转祭起七星龙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泛着蓝光的屏障后,运足内力,声若洪钟的对众人说道“想要活命的快些出去。”
随着聂正话音落下,刚刚还茫然四顾的人们终是意识到了此处不宜久留,一个个慌慌张张的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