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终于到了联谊的日子。彭梓宥一大早跟着范天、鲁浩一起去布置会场。
彭梓宥一直埋头干活,不知过了多久,一抬头看见林晓琪和米娟正在帮忙打气球,她们俩边帮忙边和一个大二的男生有说有笑,看起来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彭梓宥正打算上前搭话,却看见林晓琪的目光顺着那个男生的手看向门口,然后她就一路小跑到门口刚进门的一个男生身边,面红耳赤地打着招呼。
那个男生穿了一件黑色的半长大衣,瘦瘦高高,他跟林晓琪边说话边单手解开大衣扣子,露出了里面一套深灰色的学生装。
“哎呀都啥年代了还有人穿中山装哈,装啥B,这种男生我给你说啊,就是那种招蜂引蝶加玩世不恭的那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范天一边往舞台边上粘花条一边愤愤不平道,言语中充满了嫉妒。
“人家个高,穿啥都好看。”彭梓宥收回了眼神,埋头继续干起活来。
等整个舞台装饰完毕后,彭梓宥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发现林晓琪早已不知去了哪里,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梓宥,过来,咱再最后排练一遍那个开场舞!”范天挥手招呼道。
与此同时,林晓琪她们在道具室又练了一遍歌,正准备回去吃饭换装,此时林晓琪肚子却感到一阵绞痛。
“你们先回去挑衣服吧,我的衣服宁儿说她独家赞助,我这会儿先去五谷轮回之所思考一下人生。”林晓琪急吼吼地扔下一句话便奔向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林晓琪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满足。正打算离开时,却接到了米娟的电话。
“晓琪呀,你还在小礼堂吗?我的耳机找不到了,你帮我看下是不是落在咱们充气球的那个凳子上了。”
“好,我看下,要找到我就给你带回去!”
林晓琪又从楼下匆匆赶回礼堂,正巧赶上彭梓宥他们跳舞跳到一半。与其说这是一个舞,倒不如说是一场直排轮滑表演,他们六个人在舞台上穿着轮滑鞋,跟着音乐的拍子做着各种动作。林晓琪一眼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彭梓宥的身上,他做的动作并不帅,甚至单调得有些无聊,但是他还是很认真,认真到林晓琪觉得他全身充满了活力,就好像一个能量球,连舞台的追光灯都不用打就自带光效。
“林晓琪,你绝对是疯掉了!”林晓琪摇摇脑袋,匆匆找到耳机便下楼了,甚至连彭梓宥努力练了很久的“叠罗汉”也没看到。
林晓琪回到宿舍的时候,确实被眼前的“女孩力”给吓到了。可是还没有等到她反应,宁儿已经拿着几套衣服狞笑着向她走来。
“哎呀晓琪,你可回来了,这下我大显身手的时候终于遇到了!看我把你打扮得闪闪亮,让你峰哥一眼就迷上你!”
经过小贝和宁儿的精心打扮,大家都表示很满意,只是林晓琪觉得他们三个人的组合有点怪——白妍穿了一件素雅的白衬衫,下面是一条牛仔裙,简单的小皮鞋,她的衣服都是自己的,基本延续了她平时的风格;米娟上身穿了一件带闪闪亮片的玫红色T恤,是小贝赞助的,下身由于实在没有什么合适的衣服只好只穿了一条牛仔裤,白色运动鞋;而自己上身是一件白色厚高领毛衣,下身是一条墨绿色厚毛呢格纹百褶裙。这身行头配遍了林晓琪所有的鞋子都显得格格不入,于是慷慨的宁儿就大义凛然的把自己脚上的过膝棉靴脱给了她,丝毫也不在意林晓琪穿小了一号,更是没有顾及到棉靴里那暖烘烘的潮气。总之,整个组合的服装看起来有点不搭。
“晓琪,我去彩排看到礼堂里有聚光灯,你穿这么厚到时候会不会热呀?”小贝一脸担心的看着林晓琪。
“哎呀,人家都说美丽冻人,可你看我这套搭配,简洁大方、得体中又透着小心机,还兼具保暖功能,我都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翻出来给她试了一遍,你一定要相信我的眼光!”宁儿激动的说。
林晓琪转头看了看宁儿的柜子、床、凳子......到处铺满了衣服,林晓琪想,如果她这时不赞许,一定会被灭口,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现在本来就是冬天,而且昨天还下了雪,我这身倒是刚刚好保暖。而且,而且就是唱一首歌的时间,还不至于热到那样。”林晓琪就像在安慰自己地说道,宁儿在一边十分赞同地点头。
彭梓宥吃过饭再次返回礼堂的时候,会场里已经零零散散坐了些男生,其中有些是之前彩排过的,有些却是从来没见过的。舞台边上一角的调音区,那个高大的身影再次印入眼帘,他侧身坐在桌子上,一只脚离地,另一只脚支在地上,黑色大衣领一边漫不经心的挂在肩头,另一边下滑至肩膀下,两手插在兜里,在腰部收紧。他笑着跟之前林晓琪他们交谈的学长说着什么,音箱里的音乐伴奏时快时慢、时高时低。
“一个个可是真够积极的,呵呵。”范天凑过来,顺着彭梓宥的目光看去,“那个调音的是鲁浩他们的同乡会会长,跟米娟关系还不错,旁边那个叫林峰,学生会的,小迷妹一堆一堆的,就是本地的,成绩一般般,就是家里有钱呗!这不,说要唱首歌,到现在也不彩排,也不知道晃荡一早上都干啥呢。”
“你早上不还不认识嘛,这会儿怎么这么清楚了?”彭梓宥没有移开视线,笑着问范天。
“那必须的呀,为了你啊,我也是操碎了心,我看呀,你光发发短信是不行的,你多约约人家聊聊人生呀什么的,小姑娘都吃这一套。”说完范天抬着下巴一脸“情圣”的样子。
“拉到吧,我自己的人生我都想不清楚,还给别人讲,你以为是高考作文呀!”
“那实在不行,你就给她辅导功课呀!你学习那么好,要知道,这林晓琪学习那可真是,一般,一般,”范天狞笑着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辅导着辅导着,这光辉形象不知不觉不就树立起来了吗?”说完他挑了挑眉毛,等待着彭梓宥对他这个“金点子”的评价。
“行了,我去上厕所!”彭梓宥实在懒得跟范天掰扯,可他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有点生气。
他不是在气林晓琪,他是在气自己。
节目开始之前礼堂已经是满座了,来晚的同学只能站在后面和门口。林晓琪和米娟、白妍三个人从黑暗的会场跑出来,站在走廊里相互拉着手给对方加油。
“下面是由管理系大一的美女为我们带来的组合合唱!”
林晓琪三个踩着掌声走上舞台,林晓琪顿时被台下的聚光灯照得睁不开眼,却又不敢闭了眼睛,只能努力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往台下。
“那个美女是不是眼睛不太好呀?”一个看客小声对着旁边的人道,说完俩人捂着嘴笑。
当歌唱到一半的时候,林晓琪的双眼已被灯光晃得看不清东西了。衣服领子里也越发的粘腻,用卷发棒做的头发也被汗湿,一缕缕粘在脸上。林晓琪感到脸上的粉底都被汗水泡化了,怕是再坚持一会儿就要流到脖子里了。
彭梓宥坐在台下,他觉得林晓琪可能是太紧张了,所以才会努力瞪大自己的眼睛,眼神空洞,还不停用手扒拉着自己的鬓角。
直到副歌与下半段衔接的一个长过门,台下还是寂静一片,那黑压压的人群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除了上台的一瞬外再也没有给过任何回应。这让林晓琪觉得有些挫败,于是她决定做些什么来活跃一下气氛。
“谢谢大家!”
她突然向前跨出一大步,向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道了一声谢谢。徒留台上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想干嘛。
“这就结束了?”刚才笑话林晓琪的男生迷惑道。
“可算结束了,从头到尾就看见那个女生像个小猴子一样扒拉她那几根头发了,我看着都热!”另一个男生答道。
台下响起来捧场的掌声,主持人也应声走上台来,口中不断说着谢谢,准备接下来的报幕。可正在这时,后半段歌词部分开始,林晓琪很突兀的又开始唱起来。
“不好意思,中间过门有点长,我们还没唱完......”
米娟一边用身体挡住主持人,一边尴尬的说。可是由于她戴的是耳麦,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台下顿时发出了大笑声,甚至这笑声比刚才的掌声还要大。
林晓琪发誓,如果现在有个地洞,她一定钻进去。
她硬着头皮跟另外两个伙伴继续完成表演,然后匆匆跑下舞台,隐没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巴不得脸上的妆花得再彻底一些,好让大家都认不出她是谁。
此时的彭梓宥坐在台下,哭笑不得。没想到,原来看似一本正经的林晓琪,原来是这样的林晓琪。
就当林晓琪快速隐没在人群中的时候,主持人报幕说“欢迎林峰和他带来的原创歌曲《一只烟的温暖》。”台下顿时掌声、口哨声、喝彩声雷动。
林晓琪接过宁儿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向台上看去。林峰身穿学生装,坐在一把折叠椅上,抱着一把吉他,修长的手指淡淡划过琴弦,过门响起,他抬起头用温柔又富有磁性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这首歌送给我心中的林妹妹。”
林峰面带微笑朝台下温柔的看了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唱起歌词。林晓琪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觉得林峰好像是对着自己笑的,那久违的笑容,像极了记忆深处的湛飞。
“空旷的街,凉透的夜,
失落的心,点支烟温暖;
惊慌的眼神,耳边的发丝,
初遇并没有故事里那样完美;
大衣兜出卖了你的可爱,
还好我的照片足够清晰,
本是一首凄凉的夜曲,
却因你的谎言变得欢快无比,
感谢那支烟,
温暖了我也温暖了你。”
一曲唱完,台下的女生都抑制不住喝彩,甚至有人喊出了我爱你。而相比之下,林晓琪的演出就更加的苍白无力,不,不是苍白无力,简直就是个笑话。
林晓琪呆呆地望着舞台,心里无比懊恼与不甘,活了十几年的自己,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没有对比就没有死一般的打击。而此时坐在不远处的彭梓宥,正在昏暗的灯光的掩护下,回头仔细的看着她的脸,这一刻,他说不上心里那种复杂的感情到底是苦还是酸。
演出结束以后,林晓琪耷拉着脑袋回到宿舍,一件一件脱下宁儿赞助的战袍,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一条短信,只简单写了一句话:“今天看到你,我的心就漏跳了一拍,我想我的歌已经告诉了你。还记得我的号码吗?林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