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堂已经站满了各处玄门的管事,他们是来要人的。如今天下妖魂肆虐,每个玄门都缺人手。在大堂正位坐着太玄真人百谷子,两旁分坐着曲不直、夜向白以及慕容锦绣。
此次,方雪城作为入门弟子遴选的主事,站在了各个玄门管事之前。
当六人依次进入大堂,拜见太玄真人之后,便分站在两侧。方雪城见鬼心和杨小风仍然带着纱巾,便低声道:“摘了纱巾!”
这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鬼心顺手便将黑纱摘掉,露出了俊俏的脸庞。上座的慕容锦绣不禁微微点头,面露喜色,似乎对鬼心赞许有加。
各处玄门管事见鬼心是个女子,都失去了兴趣。因为这个人必定是碧云阁的人,多想无用。
杨小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将面纱摘去。
最先惊讶的是方雪城,接着是百谷子。其他人因为都未见过杨小风,并不知他就是那日被妖魂附身之人。
百谷子看向曲不直,脸色并无一点迁怒:“曲师弟,这是何原因?”
曲不直这才站起来,躬身道:“真人,在五日前,我看他身体好转,妖魂似乎已经除去,便已让他下山。但又放心不过,仔细问了他的来历,方知是胡知敬的弟子。正好巧了,胡知敬临终交代要让他入太玄道,我便指点他参加入门弟子遴选。没想他运气好,竟然通过了。”
百谷子虽然知道胡知敬死在风雪塔之下,但又不能说,只好回应:“原来如此,如果他身上的妖魂已经除去,倒是一件好事。不知用的是何术何法?”
曲不直道:“我在他身上用了不知多少法子,最后也不知到底是那个法子起了效果。容我一些时间,还需再钻研。”
百谷子看向杨小风,目光如炬,如同看透了他的身体,微微一笑道:“你被妖魂附身,却绝处逢生,不得不说绝世罕见。且又是胡知敬的弟子,难得啊,难得啊。”
方雪城站出来道:“真人,这人在遴选之时,并未说自己是曲师叔院里之人,且您有令在先,不得让他走动,他却私自下山,有不诚之嫌。依弟子之见,还是让他下山,太玄道容不得这种弟子。”
曲不直脸色变得一阵红一阵白。方雪城这话,明显就是没有给他任何面子。在之前是否容许胡知敬弟子能否参加遴选之时,方雪城本就反对,现在抓住了私自下山这个事儿,更不会松口。
杨小风却拱手道:“不劳诸位费心,我确是私自下山,且没有告知曲老爷子。只因这几日是胡师傅的忌日,且又赶上遴选,巧不巧都凑在一起,若是诸位对此有异议,我不入太玄道也罢。”
他并未说谎,这几天确是两年前大劫的日子。他之所以这么说,是给足了太玄真人和方雪城的面子。
胡知敬死在风雪塔之下,知道内情的人,也许只有这两人。所以,杨小风说下山去祭拜胡知敬,也是明摆着跟两人说明不会将胡知敬的事情说出来。
方雪城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太玄真人仍是笑道:“好啊,如此孝心,也是难得。只是私自下山的事儿,不能作罢,毕竟道规不能坏喽。”他转向曲不直问道:“曲师弟,你看如何处置?”
这烫手的事情,又扔给了曲不直。
曲不直还未说话,慕容锦绣却插话道:“既然如此,不如让他还去后厨,做胡知敬做过的事情,岂不是正好为胡知敬的过错赎罪?”
慕容锦绣的这个建议让在座的都微微点头。这可以说是最合适的方式,既给了曲不直颜面,也给了太玄真人和方雪城台阶。
方雪城沉吟了一下,道:“也好,在拜山门时,碑文一十四字,无一亮起,想必应该资质平平,放在后厨也好。”
久未发声的夜向白这时嘿嘿笑道:“太玄道什么时候这么看重资质啦?想我夜向白入山门之时,一十四字全亮,也没见现在有多大成就。我看去后厨也行,但也要给人家修炼的机会。”
曲不直心中不知夜向白卖的什么药,竟然为杨小风讲好话。但是,若此时不趁着夜向白的话往下说,想让杨小风修炼玄境可就难上加难,便捋捋胡子道:“夜师弟所言极是,虽他资质平平,但后续修炼,或有大成,也未可知。”
夜向白哈哈一笑:“是啊,是啊,想来曲师兄就是最好的例子。”
曲不直闻言,知他是嘲笑自己用了八十年才突破天地境,不禁有些愠怒,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笑道:“过奖。”
太玄真人百谷子见两人又要针锋相对,便朗声道:“既然如此,依照各位的意思,让他去后厨帮工,但可行修炼之事。”
杨小风仅是向前了一步,向着太玄真人道:“多谢。”
慕容锦绣见杨小风的事儿处理妥当,便看向鬼心,问道:“听闻本次过关的还有一名女子,碑文亮起尘字,可就是你了?”
鬼心点点头。
慕容锦绣笑意浮在脸上:“你却为何遮面?”
“羞于见人。”
“哦,你面容俊俏,怎么会羞于见人?”
鬼心脸色变得苍白:“只因儿时别人欺负惯了,故心中自卑。”
慕容锦绣笑道:“你资质非凡,怎么会别人欺负?你且跟着我,再也不会被人欺负。只是你的名字太过诡异,要不要换一个?”
鬼心摇摇头:“我的名字自小便是这样,早已习惯,若是换了,反倒是不自在。”
慕容锦绣表示理解,便看向百谷子,道:“真人,我这碧云阁可是得了宝贝。”
百谷子哈哈一笑,并未说话。
杨小风心中并不相信鬼心的话,以她的功夫,怎么可能被欺负,只有去欺负别人。但她既然是冥都府的人,自然不会讲真话,以后还是要多防范她。
接着剩余的四人也都分至各处玄门,但前期修炼仍需在风雪山。
太玄真人见一切安排妥当,这才站起来,威严地说道:“如今妖魂肆虐,妖族兴风作浪,是天下之不幸,是黎明百姓之不幸。叹天下之多艰,我太玄道素心不改,诛妖卫道,今入门弟子且要谨记初心,莫要违背了天意。”
随后,演武堂主事宫三站了出来,他身形硕大,满脸黑胡须,看起来凶神恶煞。对着太玄真人鞠躬之后,便大声宣读了太玄道道规,共计三十八条。
杨小风听完,对其中三条最为深刻。其一是非天地境弟子不可随意靠近风雪塔;其二太玄道弟子不可与碧云阁弟子有私情,其三不可将太玄道秘术用于平常百姓。
非天地境弟子不可靠近风雪塔,或许是考虑风雪塔囚禁的是妖魂,若是一般弟子靠近,万一出现危急情况,几乎等于送死,可以理解。
太玄道弟子本可正常婚嫁,但为何不能与碧云阁弟子有私情?这条杨小风并未想明白。但是第三条的规矩则是有些难解,难道对付一些鸡鸣狗盗之人,只能用平常功夫?
他对其他的道规并无特别印象,不外乎不可随意杀生,不可烧杀抢掠之类的,并无新意。所以,听完之后,都未真正放在心上。
现在他的心中完全是如何修炼玄境,以提高自身技能,以后在抵抗身上的妖魂之余,还可诛杀厉妖。但是,方雪城的一番资质平平的话,让他心中多了一分不自在。
在青月门,从来只有他人羡慕他一好身功夫的份儿。但是,从来到太玄道,杨小风发现自己属于最末尾的那个人。
他握紧了拳头,心中已经下定决心,不论如何都要努力修炼,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更是为了有能力诛杀厉妖,直到杀死身有长尾、浑身充满百濯香味的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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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名入门弟子被引导着又来到了住宿之地。起先走到的是碧云阁,鬼心很快被门口的女弟子接了进去。
鬼心在走进大门的瞬间,不经意地回望,发现杨小风跟在一行人最后,脸上没有任何的神色。
这是一个冷漠的人,比我鬼心还冷漠的人。
杨小风满满心事,自然也未注意鬼心的眼光。倒是前面有两个弟子交头接耳,似乎在谈论鬼心。有人说道:“这碧心阁走近了都有一股胭脂味,没想到这大山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另一认道:“别乱想啦,你没有听到道规吗?不能和碧心阁弟子有私情。”
起先说话那人道:“那是你胆子太小,真要是遇到了绝世美人,你还能把持住?”
“绝世没人能有多美?”
“你半夜找个时间,翻进这个院子看看,不就知道啦。”
啪!啪!
两个响亮的巴掌被甩在说话人脸上。
那两人正要发怒,却发现身前站着的正是引导他们的太玄道弟子。
那太玄道弟子满脸怒气,呵斥道:“太玄道是清修之地,岂能容你们污言秽语,若是被我再听到了,禀告了演武堂,立时将你们逐出山门。”
那两个人立即点头称错,不敢再说话。
杨小风倒是在经过大门之时,余光扫过门内,见院子虽然被雪覆盖,却收拾得整整齐齐,院内的三层小围楼显得非常精致。
他在青月门已闻碧心阁大名,也知道慕容锦绣的手段极其厉害,能够轻而易举地诛杀厉妖。正是这种好奇心让他余光扫了一眼,也正是这一眼,让他心中猛然一震。
在他扫视的瞬间,一个女子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中。这个身影身着长白衫,走路轻盈,似乎在他眼线之中一闪而过。
叶云儿?
杨小风在万丈悬崖之下的青月河岸,苦苦寻找了叶云儿两年,却毫无结果。当年他落下悬崖之后,被叶云儿一把推开,并对他说不要寻找她,她不想让人看到落下悬崖死去的样子。
越是这样,他越难以消除这个心结。不管叶云儿活着还是死去,他都要找到她。两年的时间,他走遍了青月河,踏遍了山水丛林,甚至也悄悄打探过水都监大营,但是一无所获。
这时忽然看到与叶云儿相似的身影,心中震动,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如果当年那晚正好太玄道弟子路过,将她救下来,也并非没有可能。
但是,依照叶云儿的性格,不会留在太玄道,一定会回青月门。所以,这个身影到底是不是叶云儿,让杨小风心中起了莫大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