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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小说
小说2：雪落倾城（十九）
作者：一段年华苏泠裳(QQ:1404235401)
残阳落尽，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但雪地上仍是明亮得有如白昼一般。雪花静静随风飘落，为即将到来的黑夜平添了几分异样的唯美之色。
覆满了白雪的小院里种了几株梅树，风雪里开得正盛，白色的梅花爬了满树，淡淡清香随风散开，极是好闻。
白衣的少年立在树下，微仰了头望着那一树洁白的花，俊美的侧脸半隐在雪白的衣裘里。几片飞雪被风卷起带进他的衣领，而他却恍若未觉，只是静静看着树上的花儿，神情专注而安静。风扬起他如雪的衣袂，漾起阵阵似水涟漪。
一声似有若无的凤鸣声忽自遥远的雪山顶传来，少年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望向远处的天空，清澈的眼眸里微微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雪鸢！身后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他连忙转身推门而进。一进门就看见少女正坐在床上，蹙了眉用手捂着头，眉宇间隐隐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离裳，你怎么了？他见状忙上前将她扶住，声音里透着关切。
洛尘，我……雪鸢……离裳轻轻晃了晃头，抓了他的手，却说不出话来。
雪鸢？洛尘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不禁轻轻皱起了眉。独角兽带着他们出了冰宫没多久她突然说了句“我困了”就又睡了过去，于是他只好带她来了这雪心小苑，不想她这一睡却是整个下午。看她现在的模样似乎是刚醒，莫非是与方才的凤鸣声有关么？
雪鸢……离裳抓了他的手，秀眉紧蹙，似是想告诉他些什么，但终只是说出了“雪鸢”二字。
雪鸢怎么了？洛尘见她似乎很是焦急的模样，只得柔声询问。
我……我不知道。她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困住了。离裳闭了闭眼睛，又摇了摇头，皱着眉慢慢说道。
被困住？你怎么知道？洛尘愈发疑惑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就是知道。离裳抬起头来看着他，神色茫然道。
如此……洛尘微微沉吟，对她的话只觉有些哭笑不得。当下也只得安慰道：你先别担心，雪鸢不会有事的。你只是做梦了而已。
做梦？以手抵住额头，她忍不住又皱了下眉，眼神更加茫然。是这样吗？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脑海里忽然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她一怔，双手慢慢自头上放下来，眼神逐渐变得迷离，像是望向了遥远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离裳？见她神色有异，洛尘眼中的关切之色更深。
然而，少女却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一般，只怔怔地坐在那里，整个人仿佛已经完全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的眼前，是一片白光流转的世界，除了白色便看不到其他颜色。漫天的飞雪静静飘落，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独自走在雪地里，白衣白发，纯白的颜色仿佛与那雪融为了一体，却说不出的孤寂。
茫茫然地看着那个身影渐行渐远，她的心里忽然有种无法言喻的害怕与悲伤。张开嘴，她想要喊住那个人，然而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不，不要走。伸出的手抬起又放下，她在心里呼喊着，脚下却是下意识地就向前奔了出去。
不要……不要走啊……她拼命追赶着那个身影，却怎么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要，不要离开我……她跌倒在雪地里，眼前已看不见那个人的身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模糊了她的双眼。不要走……大……哥哥……
她蜷起身子，双手抱紧了膝盖，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任周围风雪肆掠。
恍惚间，有一个温暖的手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动作温柔而安静。
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与世无争的气息，她慢慢地抬起了头，于是就看见眼前白衣白发的男子。但在她的眼里，他的脸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始终无法看清楚他的模样。她只能感觉到他是在对着自己笑的，轻浅地、温柔地，在对着自己笑。
大……哥哥？她本能地抓住了那只温暖的手，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她看见他的唇一张一阖，似是在对自己说着什么，但她却什么也没有听见。她再次害怕起来，害怕这种看不清、听不见的感觉，害怕自己一个人被丢在这冰天雪地里。她想呼喊，却依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白色的身影突然慢慢淡去，转瞬间已化作片片飞雪散开。她连忙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然而却什么也无法抓住。能够握进手里的，似乎就只有看不见的虚无。
不！不要……她终于哭喊出声，双手胡乱地在空气里虚抓着，最后被握进一双略显冰凉的手里。耳畔有一个声音在温柔地呼唤：离裳，离裳？……
她错愕地仰起脸，一张关切焦虑的脸顿时映入眼里。那张脸有着温润清俊的眉眼，眉宇间隐有担忧之色。她听见他关切的声音：离裳，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她怔住，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触上自己的脸庞，有湿润的触感。我哭了吗？为何……为何要哭泣呢？她茫然地想着，全然未觉洛尘正用手指轻柔地为她逝去眼角的泪水。
我……我做了个梦……良久，她这样说道，神色仍带着几分懵懂和迷茫。
做梦？什么梦？仿佛早知道她会这么说，洛尘微笑着问。
一个……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她说着下意识地抱住了双臂，然后继续说道：梦里有终年飘落不绝的大雪，有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身好看别致的白色衣服，头发也是白色的，像雪一样美丽的银白色，长及脚踝。脸……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是一个很熟悉的人……她像是怕冷一般地将自己抱得更紧了，双目空洞地望着窗外，美丽的脸上现出几分悲伤：明明就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可我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他的脸。为什么呢？他给我的感觉是那么熟悉、那么温暖，我可以感觉到他、触摸到他，却就是没有办法看清楚他的模样。
离裳……洛尘看着她，静静地听她诉说着。
那个时候……月醒过来的时候，我梦到了一些自己小时候的事。小时候的我似乎一直是和那个人在一起的。他常常牵着我的手，温柔地和我说话，温柔地对着我笑，并且还会弹琴给我听。虽然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我知道他是在对我笑的。小小的我一直都在追着那个身影，像个尾巴一样地跟在他的身后。因为他是那么、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呢。离裳说到这里，嘴角不自觉地就勾起了一抹弧度，浅浅地笑起来。但那笑容却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下一刻，她的表情又变得沮丧和悲伤：可是啊，洛尘，你知道吗？我不仅看不清他的样子，甚至连他的名字也记不起来了。我想我应该是认识他的才对，否则也不会做那么奇怪的梦。可我的记忆里，却又好像从来都没有过他的存在一样。洛尘，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她将脸转过来看着他，浅蓝色的眼眸里一片茫然。
怎么回事么？洛尘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轻轻苦笑了一下，然后慢慢说道：离裳，也许你只是累了……
不是那样，不是的。离裳摇头打断他的话。我一定是忘记了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而那些事肯定与我梦里的那个人有关。
洛尘听她这样说，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感觉很奇怪，似是欣慰，又似了然，却独独没有嫉妒之类的负面情感。离裳，不要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总有一天，你一定会记起那个人来的。他如此安慰她道，温润的笑容宛若冬日里的阳光，可以驱散一切阴霾一般。
嗯。听到他这句话，她的心忽然间就平静下来，对着他展颜一笑。之前的无措感和莫名的害怕也都消失不见。似乎只要他在身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洛尘于是微笑起来，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自然。
离裳一怔，这感觉……和梦里那人抚摸自己头发时的感觉好像。一样的温柔，一样的……令人心安。
大……大哥哥……她微垂了眸，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你饿了没？我去做点东西给你吃罢。洛尘说着起身准备离开，不料却被她一把拉住。洛尘。他听见她唤自己的名字。
怎么？他回头，微笑着柔声问道。
呐，洛尘，等扶摇姐姐他们来了以后，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扶摇握住他的手，一脸期待地说。
好。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就答应下来，他知道她口中的“他”就是她梦里的那个人，但他并没有多想什么。他只是单纯地想看见她纯净的笑颜。所以如果这是她希望的，他会陪她。
那，约定好了哦。她开心地笑了，笑靥如花一般绽放开来。
嗯。他点头，笑容干净而纯粹。
窗外，雪依旧在下，纷纷扬扬，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一般的飘落。风一吹，院子里的梅花便随风而落，宛如顽皮的小精灵在空中跳舞一般，伴着淡淡的清香，打着旋儿轻轻落到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