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掠过树林,泛起丝丝凉意,随处可见的斑驳红叶随风飞落下来,大地已有了深秋的意味。
路的尽头移来一个黑点,慢慢地从远及近,看清原来是一匹马飞奔而来,马上坐着俩人,身后扬起一阵尘烟和落叶。
“师父,你快放我下来,师父。”陈期被绑着双手,坐在唐林前面,日夜奔波,让他的下肢变得麻木僵硬,脸上也是满面倦容。
唐林没有应他,只顾策马扬鞭飞驰向前。
“师父......唐林,我内急,腿麻了!”俩个人骑一匹马挤得陈期转不过头,只得朝前吼道。
“到前面平野上就放你下来。”唐林低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瞬间又被风吹散在身后。
俩人出了密林,来到原野上下了马,唐林给陈期松了绑,然后牵着马到小溪边,喂了点水草。俩人顺便都在溪边胡乱洗了把脸,喝了点水。
“师父,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那天夜里,陈期躺在床上,唐林来到他房间拉着他就往外走,说什么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可陈期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
无奈之下唐林打晕了陈期带了出来,等他醒来时,已经离华丹千里之外了。
当时陈期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自己说好要带陆晚走的,可却食言了,于是心里难受的紧,路上对着唐林拳打脚踢死活要回去,为此俩人差点都摔下马,所以唐林才把他绑了起来。
“少爷,对不起,京城我们暂时回不去了,我们现在去江南找大少爷。”
“什么叫回不去了?怎么大哥在江南?他不是赶回来送爹的吗?怎么去了江南?”陈期一脸不解。
“你先别问了,到了江南我自会告诉你。”唐林把玩手里的一根枯草,折成了几段。“走吧,快下雨了,我们到前面的小镇休整一下。”
已经日夜兼程了三天,追兵应该追不到这里了,唐林决定在前面镇上给陈期买匹马,再补点食物。
“你不说,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我要回去找陆晚,我说过要带他走的。”陈期说完就往回走。
爹,大哥,师父他们永远都是这样,什么都瞒着我,有什么事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从不考虑我的感受。陈期用手甩开地上齐腰的杂草,这次我决不听你们的。
他心里越想越气,头也不回,一个劲得往回走。
“你爹是陆晚杀的。”
好像真的要下雨了,远处天灰沉沉,云层在滚动。
“.........你说什么?”陈期顿住脚步,看向唐林,起了风,发丝贴着脸庞,飞入眼睛,有点难受。
“他不叫陆晚,他叫辛如雨。”
“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陈期冲到唐林面前,“你再说一遍。”
“他其实是二王爷辛成飞的儿子,他骗了你,你爹是他杀的。”唐林站起身来,对上陈期的眼睛。
陈期的心慢慢地狂跳起来,比在马上还要起伏,胸口闷的喘不上气像要窒息,可明明能闻到空气中愈来愈重的凉意与湿气,他重重坐在地上。
“为什么??”像在问自己也好像在问唐林。
“你是不是弄错了,师父,你是不是弄错了?”陈期抬起头问唐林,眼神带着恳求,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那天,你爹听出了他的身音,事后我去调查,确实无疑,现在他应该已经是炎国的王爷了,”唐林抓着陈期的肩膀,“你爹的计划已经败露,现在皇上下令抓捕我们,所以我们现在不能回去,你明白吗?”
“师父......我想回去当面问问陆晚......是不是真的?”
杀爹是不是真的?
救我是不是真的?
朋友是不是真的?
那些说笑的日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现在不行,不过我答应你,我们会回去的,走吧!”唐林拉起陈期往马边走。
陈期没有反抗,像个木偶,被唐林提着走,他只往京城的方向望了望。
可京城离得好远,远得像隔了一个四季。
俩人继续赶路,谁也没有说话。
没一会,落了几滴雨,落在枯黄的草叶上,然后滴进了土里,不见了踪影,渐渐的,一滴滑下,又一滴,雨越来越密,越来越大,打在陈期脸上,感觉很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睛里出来几串滚烫的水珠,马上又被雨水打凉了,好像那温度是个幻觉,真的很冷。
“王爷,快进屋吧,下雪了,当心别着凉,”长乐拿了件披风给辛如雨披上。
“陈家人怎么样了?”
辛如雨望着院里的池塘,不一会,雪越下越大,池上结了薄薄一层冰,那雪如江南柳絮,漫天纷飞,不一会松树上,假山上,屋顶上都积了层白色。
“回王爷,皇上说等这月二十六你生辰过后再问斩,免得晦气。”
“再有二个月就是新年了,不能年后?”一人过错,满门抄斩,王法,有时可真残酷。
“王爷,皇上已经答应你,除了陈府之外,其他人只是发配边疆,我知道你心善,但陈大人犯得可是叛国罪,不能再开恩了。”
辛如雨知道为陈家人求情已是逾越,再说皇叔之前已经答应饶陈期一命,但这快二个月了,陈期却没有一点消息,或许没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吧。
只是人生境遇,真当不可捉摸,自己一个深山僻谷长大的竟然是一国王爷,而陈期一国宰相之子,富贵温柔乡里的公子,眼下却成了通缉之人。如果不隔杀父之仇,也许我们定能成为知心好友。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我这王爷,想必也只是镜花水月,南柯一梦。
辛如雨想着无奈的摇摇头,人生似梦,都不知欢愉几何?
“雨哥哥,雨哥哥,”一声清脆的女声打破了辛如雨的思绪。
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从廊下跑了过来,穿着身鹅黄夹袄,因为跑了几步,脸蛋红红的,更显得小姑娘娇俏可爱。
她冲过来,一把抱住了辛如雨的腰,仰起头微笑着看着辛如雨。
“这么大雪,你怎么来了?”辛如雨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
“想你了呗,雨哥哥,你在干嘛?我刚到处找你呢,原来你在这里。”圆儿牵起的手,还没等辛如雨回答,便拉着他往前院走去。
“雨哥哥,走,我给你带了样东西!你肯定会喜欢。”辛圆儿朝辛如雨眨了下眼睛。
“什么东西?”被辛圆儿一闹,辛如雨暂时抛却烦恼,笑着问她。
“你先跟我走嘛,去了你就知道了。”
辛圆儿拉着辛如雨,一路来到前厅,只见厅中一块红稠布遮着一个物体,不知道什么,但约有一人多高,像把大伞,快把前厅都占满了。
“参见王爷,”辛圆儿的几个随从看见辛如雨都行了个礼。
“免礼。圆儿,这是做什么?”
“快,把布歇了,让雨哥哥看看我送他的生辰礼物。”辛圆儿声音里掩盖不住的兴奋,这礼物保准雨哥哥喜欢。
“是。”
于是两个随从一人一边,慢慢地往后拉那块布,一颗“五月雪”树,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你从哪弄来的,这里怎么会有,但也不是现在开花呀?”辛如雨看向辛圆儿,一脸疑惑。
“快过来,”辛圆儿拉着辛如雨往前凑,“你仔细瞧瞧。”
辛如雨走进仔细看了看,原来是棵假树,确切来说,树干是真的,但树上的花和叶子是用绒花工艺做成,不走近看,足可以假乱真。
“雨哥哥,你喜欢吗?”辛圆儿拉着辛如雨绕着树走了一圈,“那天下初雪,你说真漂亮,像你见过的‘五月雪’花儿落下一样,你还说,让你想起了一个人,我便记下了。我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你肯定很想她,所以我想送你这棵树,让你能时时想着她,让你开心。我没见过这种树,但我专门找见过的人画下再做的,整整做了一个月呢。”
“像不像?喜欢吗?”辛圆儿弯着头看向辛如雨,等着他夸奖自己。
辛如雨低下头看着辛圆儿,认真道,“圆儿,有些东西不一定要时时在身边我们才会欢喜,有时侯我们欢喜不是因为拥有,而是你即使不曾拥有,但他却一直在你心里,有时你不会想起他,不思量,却自难忘,有这种感觉就可以了,你懂吗?”
辛圆儿眨了眨那大大的杏仁眼,“你不喜欢吗?我不知道你说得那种不想却忘不了的感觉,我只知道,既然喜欢,时时看见那不是更欢喜吗?!”
见辛如雨不回答,她又说道,“雨哥哥,是哪家姑娘,我让父皇给你赐婚,不怕她不同意。”
辛如雨转身摸了摸那一片花瓣,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他已经不在了。”
“啊??死了吗?那不是再也见不着她了,”她走到辛如雨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雨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已经不在了,我马上让人搬走,免得你触景伤情。”
“不用了,就放着吧,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圆儿,”辛如雨朝辛圆儿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
“不过,下回不可了,劳民伤财,马上过年了,等下我这拿点银两打赏点给他们,劳苦百姓,养家糊口不容易。”
“是,雨哥哥你最好了,我先替工人谢谢雨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