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山洞的洞口,视线突然明亮。
新世界并非迥然不同,此刻的时辰大概是午后,湛蓝的天空,丝丝白云飘游,阳光灿烂地沐浴大地。眼中所见灰绿的长毛松林,慢慢地往山下延伸,荆棘、长出小花的灌木和矮生植被遍布其中。远处波光粼粼,飞矢的海鸥呀呀地叫鸣,隐约可见水面上的扬起船帆。
但新世界还是有所区别。无名软绵绵地趴在灰熊的背上,闻到一股清淡花香的香水气味。他仔细地辨识,原来是那位声称油壶的中年男人。
油壶有着渔民般的黝黑肤色,头戴一顶卷边草帽,上身亚麻长褂,黑色的马裤和及膝的长筒皮靴。两横浓黑的粗眉特别显眼,像是毛毛虫爬上那张圆饼脸。两棵黑枣一样的眼睛打量自山洞走出的这伙人,为难的语气说道,“之前说好五个人,你们却是来了九个人,不合乎之前的约定。”他嘴巴如绰号一样,油滑灵巧,“但没有关系,人数不是问题,不过是换艘更宽大的船只,在我油壶这里没有办不成的事。请问那一位是首领大哥?”
狮子根本不理会油壶的话。“他们会追上来吗?”他不安地回望洞口。
“你这问题问谁。”蔷薇东张西望观察地形,指在一棵不懂是天火还是自燃烧成黑炭的松树,“那边有条下山的碎石小路,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诸位稍安勿躁,听我一言。”油壶趋步,急忙拦在众人之前,“我知道你们可以逃亡必定本领了得,但还是要善意的提醒:没有我你们走不出月牙岛。”油壶拿下卷边草帽置于胸前,身子稍稍向前弯了腰,作了个绅士般的礼数,“我是你们的朋友油壶,请让我为你们引路。”
“哈哈。”蔷薇故意地左顾右盼,“你们谁是他的朋友?”
“有缘认识就是朋友。通往地下城的路很远,你们需要一个引路的朋友,那个人就是我油壶。一颗真诚心值得你们拥有。”油壶道。
长相憨厚却隐藏着狡诈的目光。无名听得出这人的嘴舌与谢胖子不分高低,说话技巧不相上下,私语谢胖子,“你向他探听情况。”
“我是这伙人的首领,叫我胖子就是。”谢胖子笑容可掬地作揖,“请问阁下打算如何引路呢?”
“我看出有人受伤,尽快需要治疗。”油壶的视线落在无名身上,露出自信的笑意,“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请跟随我来。”
听闻可以医治无名的伤势,谢胖子立刻答应。
月牙岛不算宽大,如月牙一般,两边突兀的临海峭壁宛如臂弯。他们自岛屿中间的山路走下,地势垂落得平缓,行程甚是轻松。不多时便看到海岸边上的一间长条的斜顶房子,笼罩于长毛松林的树荫。这所房子朴质简单,斜面的屋顶坠满枯萎的树叶。门厅前方还有一处遮阳挡雨的长廊,黑褐色木板紧紧地钉在一起作为地面。与油壶同样穿着和肤色的中年男子正睡在其下,循声鱼跃而起。满脸麻子的人嚷道,“怎么回事?说好的五个人变成九个人。你和那边的人谈好价钱了吗?”
“伙计,稍安勿躁。”油壶迎过去,就着麻子脸的耳朵窃窃私语。
麻子脸一边听一边颔首,诡异的目光自无名这伙人身上扫过。“好吧,既然他们是朋友,就按你来做。”这句话特意加大音量,像是造作。
油壶旋过身来告诉谢胖子,“让受伤的人坐下来,我需要帮他看看伤势。”
双脚落在这片土地,无名缓缓地坐在木板铺砌的地板,好好地享受新世界的美景。其余人也是稍微放松紧张的神色,三三两两地低声交流。
海风细细地吹来,眼前黄色砂砾的海滩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贝壳,还有三艘搁浅的舢板小船。两艘只剩龙骨,一艘轻轻地随着平静的潮水起伏,不停地冲刷。无名记得曾在某个时间,自己无忧无虑地对着大海。却忘记从何时开始,失去如此惬意的生活。张天晴帮忙脱下外衣,恶心的腐肉臭味随之扑鼻而来,后背仍是撕裂般的难受,他突然愕然低下头,左边肋骨清晰地呈现出一道结疤的伤口。
“黑暗魔法所伤,伤口开始腐烂,正在侵蚀肺脏,情况看起来不妙。幸好你没遇上了我。”油壶观察之后显得非常自信,他往麻子脸喊道,“进屋拿药粉,红色瓶子的那种,还有纱布和绑带。”
“小心你的性命。最好保证能治好我们老大,不然别乱用药。”蔷薇不客气地道。
“相信我这个引路人,大美女。没有硬功夫我不敢吃这碗饭。像他这样的受伤情况我见过不少,所以特意准备一些药物。当然是不可能普通的药物,我托了点关系从魔师院买来。而黑市上标价的,都是有价无货。”油壶神情自傲地道。
陌生的世界遇见的第一个陌生人。无名至今看不穿油壶的目的,非敌非友,只是声称为引路人。而他口中提及的地下城,又在何方?形如走在迷雾一样的世界。
转眼麻子脸重新回到他们这里,小心翼翼地递给油壶个蒜头模样的玻璃瓶。“你忍着痛。”油壶出言提醒无名。
话音刚落,形同被锋利刀刃剜肉的剧痛传至全身。无名龇牙差点喊出声音,幸好只是短暂的痛楚,之后整个人像是坠入冰窟,不仅是脑袋清醒,连呼吸的气息异常地凉爽。他终于摆脱后背那股烈火灼烧的恶心感觉,像是重新获取生命一样的痛快。
“诸位,正如你们所见,他只差休息数日,伤口愈合便是没事。你们自异界远途而至,必然劳顿身酸,请随我进屋歇息,然后饱餐一顿,今夜我们返航地下城。”油壶作了请的手势,如同主人般招呼客人。
房屋很宽敞,也很空荡。一张长桌正对打开的窗户,摆放有香蕉、葡萄、秘果和黄澄澄叫不出名字的水果。除了果盘,桌上令人奇怪地放着白纸、墨水瓶和鹅毛笔。长桌边有六张座椅,“诸位委屈一下,没料到来了这么多客人。”油壶满脸歉意地道,请了谢胖子入座。灰熊、狮子、金苹果、蔷薇和虎鲨相随。长矛却是站在门口,谨慎地注视外面的动静。无名倚在内里的墙壁往屋子的左右两侧看,各有两个房门,猜测是厨室和起居室之类。很快猜测变成肯定,麻子脸打开右边的房门,里面厨具一应俱全。
“老大,尝尝这里的水果。”蔷薇把一根香蕉抛过去。倒是张天晴帮忙接住。
还说是刺客,毫无防备之心。无名心想。
“我简单地介绍地下城的行事法则。首先你们需要身份令牌,这是在王国的通行证。不单进入城门,行走在城里,甚至是驿道和各处关卡,但凡有宪兵队的地方,都需要出示。除了宪兵队,像苍蝇一样无处不在的特务同样保有审查身份令牌的权力。”说到此处油壶耸耸肩,“当然,最差的情况就是特务,别指望他们上门为了盘问两句话,结果往往带走和下狱。”他从腰间掏出手掌大小的铜质铭牌,露出友善的笑容环身一圈展示,落在放在谢胖子的手中,“所以,在我们去往地下城前,你们需要办理身份令牌。九个人,我按最优惠的价格,嗯,就两个金币。”
“要钱的?还是两个金币?”蔷薇的反应很大,刚刚咽下的葡萄卡在喉咙,不由干咳起来。
“当然。你们来自异界,从私造的穿越通道偷渡到此。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你们并不存在,我需要打通关系证明你们的存在,一笔不少的钱。平时一个人我收取三百银币,这回非常优惠。”
耍了半天,原来是商人。无名算是松了口气,商人无利不起早,难怪之间如此诚恳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