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用阴谋者终究被阴谋所杀。
——弑君魔
“老大,你放走她就是为了和她滚床单?哈哈,这不可思议了。”
话中的两个她不言而喻,前者指许静。
无名睁开睡眼,打个哈欠,朦胧中记得和张天晴聊着聊着就睡了过去。他舒展腰身,却发现只能左手提起。卷着被褥如同一条毛毛虫的女子,头靠在他的右臂,“醒醒,口水流出来了。”
“你才流口水。”张天晴急忙端正身姿站了起来,再向蔷薇道,“你才和他滚床单。”
“哟,哟,哟,干嘛红了脸。”蔷薇用怪异的眼神扫视二人,趋步而来,用手背贴在张天晴的额头,“没有发烧。”
“别碰我。”张天晴顷刻钻出右手,像是赶跑停留额头的讨厌的苍蝇。
显然一只手赶苍蝇,另一只手不足以卷起被褥。蔷薇顺势就着被褥的角头往下用力扯,暴露出穿内衬白衣夜睡的女子。
“你等着。我穿好铠甲再找你算账。”张天晴恼怒地道,随之跑回内房。
“别让我等太久了。”蔷薇得意地笑起来。
“你来这里就为了掀她被子吗?”这会无名的视线落在子夜的镜面广场,黑色铠甲的守卫来回巡逻,刚才蔷薇无礼之时他转过身去。
“当然不是,只是觉得有趣逗着她玩。你怎么会是这种人,就算是,滚床单的对象你肯定第一个找我,对吧,哈哈。”蔷薇把手搭在无名的肩膀,“谢胖子找你,说是有事。你走了这姑娘怎么办呢,让我们打上一架吗。”
“如果你想的话我不反对。只是有个顾虑,担心她会撕破你漂亮的脸,砸断你高翘的鼻梁。”无名侧过脸,指尖轻轻地弹开肩膀的手指,一个一个地弹开。
“还有一件事。老大,我发觉联络员这位岗位不太好弄。你把冷美人放走了,我怎么和其他人解释这件事呢,难不成说你喜欢她。”
“你直接告诉他们:许静本不应该出现在计划里,不需要留在藏金阁,所以我放了她。”
踏踏的急促脚步走来,蔷薇回过头,“拜托,铠甲的排扣没扣好,东歪西斜的,你回房再整理整理。”
“不用,反正待会也会弄乱。把你的钢剑丢掉,堂堂正正地拳脚比试。”张天晴道。
“你们留着性命再找机会干架。蔷薇,快点去告诉金苹果看好皇太子,这架势他们打算要强攻藏金阁。”无名冷静地注视下面的最新举动。
银盔黑甲的守卫不再作巡逻,乌云般聚集成团,有次序地排列成品字的进攻阵型。六座巨弩自弩车推上镜面广场,一字排开对准藏金阁。被魔法操纵的尖锐箭头闪跃幽蓝弧光,缓缓地抬升,像是阴森和冰冷的眼睛凝视无名。它嘶嘶的低吟,感觉要吞噬面前的一切。
“这怎么回事?”
张天晴话音未落。嗖,一支弩箭形同闪电射向藏金阁。无名猛然扑向身边走来的女子,倒地之时耳边骤然巨响。“别动。”他提醒怀下的张天晴。破碎的玻璃噼噼啪啪地坠落,四周像是被纵火焚烧,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片刻之后无名察觉没有第二支弩箭射来,才敢往旁边摸索。四处飞溅的玻璃碎片散落地毯,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狼狈地爬行,寻找可以容身之处,随后躲藏在墙角落。“不要站起来,像我这样爬过来。”他再次提醒张天晴。
“你流血了。”张天晴的手脚比他利索,很快来到无名的身旁。
后背火辣地刺痛,无名才是发觉划了道伤口,他肯定不是玻璃碎片的杰作。一扇没有玻璃的落地窗,穿透玻璃的巨弩箭头深深地插入钢质墙壁。那支箭头更像是凶手。
“他们要造反吗,竟然不顾皇太子的安危轻举妄动。”张天晴蹙额,恼怒地道。
无名不希望张天晴的话变成事实。若然防御守卫置皇太子的命令不顾,采取强攻的举措,这不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他们有八个人,而皇太子只是一条性命陪葬。按照蔷薇的算法,亏本。
奇怪的是,巨弩进攻后本应有人喊话,例如放下武器投降之类。无名耐心地等上一会,急忙借助墙壁的掩护,探出半个头窥视。
原本进攻的阵型正在有序地散开,彷如被太阳驱赶的乌云。自小队长一声令下,操着整齐和响亮的步伐。有人指挥拉载巨弩的弩车调转方向,缓缓地驶离。彷如一切没有发生,镜面广场恢复原样。唯独第二处防御统领童俊武昂首挺胸地伫立,严峻的目光注视藏金阁。
震慑对手的方式有很多种,帝国军采用最为激进,却很柔和的一种。表面看来进攻不像进攻,演练的可能性更大,就像是布置迷魂阵。虚虚实实,这般情况让人琢磨不透,难以弄清帝国军玩弄何种把戏。
至于还以颜色的手段,无名毫不思索地想起藏金阁的四个守卫俘虏。使用最后遗言爆裂一人不管用,他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再示范三次,直到镜面广场所有守卫目瞪口呆为止。
可是,若然帝国军不顺从要挟之意,刚才的举动足够证明,每每往藏金阁发射弩箭,有如小孩往窗户丢石头。无名还能如何应付,脑海里突然飘过一道白光,浮现出某个人的话,“善用阴谋者终究死于阴谋。”
无名深感有双锐利和精明的眼睛识破内心的想法,笃信他不会轻而易举地杀死皇太子。顿时内心隐隐的不安,不由深吸口气,放弃杀鸡儆猴的策略。就像手中的玩具被抢走,无名情绪未免有点失落。
“他们撤退了,你还唉声叹气。”张天晴的神色稍微平和,不像之前的慌张。
“说了你也不懂,傻丫头。”无名又叹息一声。
“我怎么不懂。许静刚离开这里,转眼就有一支弩箭飞来,还是瞄准我。但我并不是你们一伙,我是冤枉的。”张天晴愤愤不平地道。
“谁知道许静出去说了什么。”
“许家没一个好人,我爹蒙冤含恨而死全拜他们所赐,如今她连我一起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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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塔敲响清晨的第六下,苏巧巧默数到七,刚好对上。反叛军闯入藏金阁已过去一天和十个时辰,用碌碌无为来形容当前的进展效果恰当不过。
“侄女冰雪聪明,才智不输幕僚谋士,胆识胜过巾帼英雄,皇太子的福气啊。这一招绝!”
国师苏立向来很少称赞她,这般话在苏巧巧的心里五味混杂。她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当作附和父亲的看法。
“国师大人过奖。我只是斗胆提出些建议,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之前献丑了。”许静恭敬地道,目光望了一眼苏巧巧。
“不容质疑我的看法,我说好就是好,绝就是绝。”国师苏立自座椅站起。藏金阁模型像座小山丘置于营帐中间,经炼金师连夜打造大清早送来。他游走一圈停在许静身旁,伸手扣掉模型二楼某处的玻璃窗,“你不妨大胆地提出看法。”
“之前的形势在于顾忌殿下的安危,所谓投鼠忌器,无论场面和气势都被反叛军的奸细压倒。发射巨弩后,直至此时他们没有作出任何回应,说明形势有所改变。只要保持每隔六个时辰的进攻态势,即便我们不作强攻,他们肯定身心俱疲,说不好还会内讧。”许静神色沉着冷静,语速不快地分析。
“说得好。这伙人竟然敢闯入藏金阁,哼,简直是吃了豹子胆,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往下说。”国师苏立嚣器地抖动那张瘦如肉干的脸。
“如今迫切之事,第一条:了解反叛军内部对清晨进攻的具体反应。”
“巧巧,这事交给你办,待会送餐务必弄清,尤其是那个叫做无名的首领。”
苏巧巧诺诺地回应,“谨遵父亲之命。”
“第二条,强攻策略关乎殿下的安危,兹事重大不容有失,谨慎起见我的看法参与制定策略的人数越少越好,以免走漏风声。”
苏巧巧会意地道,“父亲大人,已是准备送餐的时间,请许我先行告退。”
她的营帐中唐二峰抽着迷炫烟草,目光落在一件天青色的柳叶长裙,根本不在意苏巧巧的进来。
“什么时候来的?”苏巧巧怀疑唐二峰脚步不离魔导院,内务府总管更像是个神出鬼没的刺客。只不过这名刺客并不潜伏,而是正大光明地出现。
“长裙的款式漂亮,布料柔软如水,你穿起来肯定好看。做个送餐仆役比特务处第一把手更合适你,令人羡慕。”唐二峰一向如此,不回答,低着头只说他的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巧巧的心情本来不佳,心里早是窝火,不由加重语气。
“你下的进攻命令吗?我猜不是,你没这份胆量。”唐二峰叹了口气,突然抬头,大拇指和食指撑起眼皮和腮帮,显出一副鬼脸。
“饶了你吧。”苏巧巧不觉好笑,心情却是好转不少。自小二哥彷如能看透她的哀乐,每逢不开心的时候就扮出鬼脸逗乐她。
“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唐二峰恢复原先冷漠的样子。
“反叛军释放一个人质。我问了她里面的情况,当说起滕子城她就借口困了。清晨将近五点时我被父亲喊去,说是取消原先制定的营救皇太子的计划,全力协助她的新计划。后来的事正如你知道的,向藏金阁发射一枚弩箭。”苏巧巧懒得提及人名,免得心里不愉快。
“听你口气,此刻的感觉像是雪天喝了一杯凉水。”
“何止一杯,两杯!凉透心底,差点把心冰封了。对了二哥,我这边收到一封不知何人送来的信,此人非常狡诈,我肯定就在营帐之内。”
“不亏是特务处第一把手。但你不必每一件事说穿说透,相处之道在于相互关照,保持必要的神秘感。”
“信怎么来的?”这时苏巧巧动容一笑。
“机缘巧合下截获的,我重新誊抄一份,原件寄走。”唐二峰压低声音说道,“你记得把信烧掉。”
“滕子城的隐身之处非常隐蔽,只在信中提及。苏林亲王的刺客竟然比你先到一步,显然告密者就是许静。”苏巧巧不屑地斥鼻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