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柯,又在思虑何事?忧心忡忡的。”汪毅递茶,关心问。
柯接过,闷闷喝下,仍呆坐石凳上,眼睛直直望着石桌细纹。
隔了几刻,柯忽疯语:“善哉!何栽?载灾栽菑,栽且栽?”
“...兄弟若难受,可去休息会儿,今日相安无事,好好放松。”毅默把柯扶去寝室。
“栽且栽!”柯至门前,忽大叫起来。
“俄而睡完,我接你去玄天城。”毅忧道。
“栽!何栽?为栽!哈哈!”柯狂笑入门,毅忽反封住。
“身未死,心已死,无可救药。”屺缓至缓道。
“师傅,何以救他?何以救太玄?”毅迷惑。
“灾年际,荒荒天地,早晚皆毙。非常时期,何以顾情?苍天无情,苦海中求生,踩他人尸体浮上,不反抗,迟早被吞噬,就此沉寂。”屺感叹。
“如此言,更若泥潭,愈是挣扎陷愈深。唯踏着前人苦攀,方能望及遥岸。”毅悲道,又迷茫,“为光明斗争,可却行卑劣之事,岂不同流?”
“生于黑暗,挣扎泥潭,无光明于人心,无人信仰光明,又如何战胜?”屺漠言。
“何为光明?”
“有光照天明,于深夜褪去黑暗,清晰揭开灰蒙下阴暗,使恶堕不生,使世间清明,使心中有望。”
“那我们......”
“黑暗,无边黑暗,唯黑暗吞噬黑暗,方能展露新一片微光。”
......
始于鸿蒙,终于灭寂。
生于黑暗,开辟光明;堕于泥沼,掐熄烛火。
无边荒荒,无边暗寂,火光渐熄,悄入夜。
踏歧途,踏屺墓。
“栽下一捧豆芽,结出株株青苗粒粒豆;栽下一把瓜子,结出梗梗绿茎只只瓜。种豆得豆,种瓜得瓜,你今日努力扎下基础,日后定能练就神功。”季杉田边讲道,见济柯到处乱跑,好奇非常,这儿碰碰那儿摸摸,笑出声来。
“师傅!这瓜好大!”柯举小手牵瓜,不动如钟,累得大喘气。
忽天暗下,一只大手轻轻取下,杉笑着,瓜抛到空中,挥剑只见任影,已划整齐八块,平摊地上。
“师傅好厉害!”柯瞪大眼睛,在杉身上找着那柄剑。
“呵呵,想学吗?”杉亲和笑道,递给柯一块西瓜。
“想!”柯高兴答,咬一嘴汁水,“好甜!”
“一会儿会更甜。”杉笑道,摸柯脑袋,牵他去了处空地,草木茂盛栽边上,中间立些木桩石块。
“今日就在这儿练习。”杉威严道。
不觉已是夕日,柯气喘吁吁,倚着棵树木,大汗淋漓滴下,一阵清风忽至,清凉舒适。杉又笑起来,递来块似是刚摘下的新鲜西瓜。
“嗯!比刚才还甜!是辛苦训练的缘故吗?”柯欣笑道,坐在溪水边,脚划着水花。
“什么呀?是你不会挑西瓜!”杉喜笑道,把柯一把拍进水里。
柯猛呛水,浮出水面时,杉已肃然立水上,拔剑相向。
“师傅?这是做什么?”柯委屈道。
“休息时间已到,这回练习叉鱼,接着!”杉丢来一根树枝,柯忙接住,随杉捉那些灵活的小鱼儿。
入夜,吃烤鱼,杉忽又折腾道:“想吃吗?俄而鱼熟,拿先前那枝丫抢吧!”
柯恼,挥树枝追赶,杉嘲笑移位,柯无论如何无法打中,疲乏了,忽转身欲叉鱼,杉一瞬抢过,抬枝击落柯枝,轻松叉起九条烤鱼。
“还我!”柯跳着抢树枝,杉放低,柯扑上来,又忽然换手抬起。杉故意挑逗一番,柯竟不追了。
“哦?若不抢,今晚可没饭吃了。”杉道,把鱼送至柯鼻前。
柯闻香气,咽口水,暗瞥杉动作,忽抓紧杉胳膊,一嘴咬去,吃一嘴空气。转眼杉已脱离。
嬉闹一阵,饥饿无力,杉分一半递去,师徒二人共赏月吃鱼。
现在想起,对师傅仍又爱又惧。
可无言,再无法见,仅留回忆。
咚咚咚——忽起敲门声。
“何事?”柯擦泪,从床上爬起。
“屺老要见你。”
柯忽惊惧,痛苦不堪,压下忿恨,淡道:“我马上去。”
石门缓开,夕日照进,门旁盆栽俨无生机。
“找我何事?”柯厌道,皱眉。
“你果然不能放下。”屺哀叹,取下一张白纸,上写“调动令”。
“长老会经讨论,将你派去西塔镇,管理那处的驿站。”屺递去,烦取笔来。
“明白。”柯漠道,签下名字。
荒漠,西塔镇
风刮沙尘起,沙乱夕日离。荒荒漠上,突兀束起座小镇,却败落,人烟稀少。
推开酒馆门,空无一人,大喊:“店家有人吗?”无人应。
自取水饮,各处空荡,柯凝眉疑道:“怪了,明明说有人在此接应,却人全死了般,毫无生气。可无血腥气,甚至踪迹亦全无,如凭空蒸发。”
忽楼揺,上下晃荡,梁柱咔嚓欲裂,楼倾斜沉地。
柯扶残垣废墟中出,远边天结庞巨红云,燃天火烧烧,下电闪雷鸣,边沿云痕旋旋,坠滴滴寒雨。
地颤风雨来,天结灾厄袭。
“他们,要我死?”柯迷茫,转头奔逃。风卷残云滚滚来,电闪雷鸣轰然裂,地剧烈震颤,塌陷、沉没烟尘。
“不,不要!我要活,杀他......”柯惊恐,咬牙切齿,“那个王八蛋!”
寒潮汹涌坠,滚滚潮涌,结万里寒冰;天裂电火闪,轰轰翻滚,燃万重荒山。阵阵灾厄酆琅天。
柯竭力奔逃,脚步慌乱狼狈,陷入地中,忙撑地拔出,那处顷刻地沉。
身后沙地漫漫裂,块块塌陷,寒潮回旋深坑中,凝冰慢延,又坠天火,化寒水继流涌。
咔————
天空忽传巨响,天崩地裂,天火四散,团团落地,绽朵朵火花,烈烈燃烧。
火球从头顶闪过,柯慌忙转身逃,火球迸裂,炸火焰四溅,擦耳边呼啸,炽热滚烫。
足下地裂,手攥崖边悬深坑,暗暗深渊卷寒潮,浮天火,缠绞扭打,砰砰撞击,地基结冰又融,渐质脆开裂。
柯使力攀上,地块剥落,坠脚下寒流。柯翻上石块,没命奔跑至前沿,纵身跃起,踏碎石跳上地面,翻滚几周,起身疾步,身后起数十丈水花。
天忽阴暗,寂静下来,柯惶恐瞪眼,不敢回头。从天边闪起绯光,边缘暗沉,如太阳般活动,忽闪耀,放射出极亮的闪光,瞬息闪过,投山峰巨影,刹那一片空白。
耳边空荡,眼如熔岩灼烧,渐麻木。身体渐燃起火苗,于光中泯灭。
泥潭深荡荡,寂静空荒荒。
深陷无声漠,空想暗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