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迎着露水,迎宾城焕然一新,车水马龙,喧哗声不绝于耳。
近日,皇城流传着傻帝要随军出征的消息,还有另一个版本,傻帝舍不得大将军,所以要去送行。
说起来还是昨日早朝太后下的懿旨,说皇上与舅舅关系甚好,求着她让他随着一起去边关,太后好说歹说让傻帝送行,不去边关。
话说这兰霄大将军,几日前因听说自家妹子死在北荒,三天三夜不休息,马都累死好几匹,回来呆了没几天,就又给派出去了。
“王爷,我们把兰霄这个后盾给弄走了,这傻子是不是可以随便动了?”朱明许站在一个正在画山水的人身后,恭恭敬敬地说着,眼珠子时不时瞥一眼桌子上的画,“这画真妙哉,如画仙在世啊。”
洁白画绢之上,突然落下一笔,刚劲有力,气质不同一般的画师的样貌缓缓出现在说话者眼中。
此人就是皇城里公认的贤王,明晓王爷。
“唉,话不能乱说,我这傻弟可不一定真傻,明白吗?”自从上次得手,他一直怀疑元夜没有傻,一个天才突然间傻了他是不信的。
“照王爷这般话,计划需不需要暂时搁置?”朱明许不解的看着轩辕霄。
轩辕霄嘴角上扬,眼神讪笑,左手摸着右手上翡翠绿的扳指,语气不明“这么好的计划,不实施,岂不是浪费?”
朱明许望着看向自己的轩辕霄,心底一阵发憷,这轩辕霄明面上贤良大度、通情达理,只有他知道这都是假象,真正的轩辕霄是个黑心的狼,要不是他机灵,职位又高符合他口味,不然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王爷的意思是试探?而不是真下手?”朱明许不确定地问。
轩辕霄不言语,随即动手在画布上写了一个“之”字,又画了一个箭头指向朱明许。
“恭送王爷!王爷圣安!”望着走远的轩辕霄,朱明许暗自想:这“之”,是之汝言的意思?
迎宾山,竹林深处,豪华马车里。
“小夜儿,这计划太危险了,不能留你一人!”兰霄看着眼前闭目养神的元夜,低声道。
元夜缓缓睁开了眼,望着一脸担忧的兰霄,漫不经心的说:“舅舅,这是最好的办法,没有之一。”
兰霄愤愤地看了一眼元夜,上前揪着元夜领子,恶狠狠地说,“你小子要是死在我前面,我绝对让你曝尸荒野!”
“不会的,我命大,且硬,死不了。”元夜看着揪着自己衣领的大手,低垂着头,唯一一次没跟兰霄斗嘴。
他的命是母后的命换来的,他绝对不能死。
兰霄看着低着头的元夜,放下手走回自己位子,“你说的事情,我会尽全力帮你查,只是没那么快,你也知道营里也有眼线,我也有点自顾不暇了。”
“舅舅,我懂。在边关,小心行事。”元夜看着兰霄的眼睛,“木字营跟玄字营要小心,他们是轩辕霄的幕僚,不过不用担心,这里面有父皇的人,有什么事他们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兰霄翻了个白眼,脑袋里回忆的是十多年前的样子,“姐夫的人?哈哈哈,简直了,这绝对是当初派去监视我的……”
想当年,先皇轩辕景为了不让他破坏他跟他家妹子——先皇后兰婷,设计让他首这破边关,一守就是十几年,这些个他敢肯定是派去监视他的。
轩辕景大言不惭骗兰婷说是为了保护自家小舅子,不得已把他派远,兰婷还就真的信了。
元夜眼珠子一转,挑眉,原来还有这么档子事,这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吗?
其实他俩猜测都没错,但也有一部分是后来被派出去的。
先前的那批监视兰霄的整天浑浑噩噩,无所事事,自从后来这批来了,他们有了前进的动力。
毕竟,兰霄为人正直,没啥好监视的,盯了十多年,边关的野兽都生好几窝崽了,他硬是一成不变的样,边关将士表示很无趣。
“干嘛这样看着我?”元夜一脸看傻子的模样看着兰霄。
“我在想,小夜儿将来有了小媳妇,会不会也这样。”兰霄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说着。
“......”元夜闭眼不看傻子。
这句话倒是让兰霄说准了,在几年后的今天,还真就上演了一出一模一样的情景,跟这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这都是后话。
微风吹入,一阵凉意,入秋了,倒也是正常。
躺在软塌上的美男闭着的眼睛动了动,长长的眼睫毛在俊秀的脸上留下一道黑影,嘴唇轻抿,好似心不在焉。
“王爷,巳时行动,您看,要不要出手?”身穿黄黑色禁袍的侍卫拱手朝坐在上位,正在画丹青的人说道。
此人尚且年幼,正是舞勺之年,身材消瘦,一身红衣,满身香味,他就是轩辕庆,人称“庆王爷”。
“东禾,有些事还是静观其变的好。”美男悄悄睁开双眼,隐藏着眼底的情绪,艰难地说出口。
他知道轩辕霄想干嘛,但不会真闹出人命,不然谁都会怀疑到他头上,所以他打算以静制动。
自从几年前某一天开始,他,变不是一个人了,是以某些事要精打细算。
满皇城都知道朝堂之上轩辕霄的人最多,最想轩辕英死的他是一号嫌疑人,虽说在外有着贤王的称号,只要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这轩辕霄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东禾望着轩辕庆满不在乎地样子,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冷血冷情?他轩辕英是我兄弟,我却作壁上观?”沙哑的语气仿佛低吼的幼狮,一点儿也不似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
在世人眼中,他轩辕庆是个不折不扣的闲散王爷,在皇家人眼中,就是个伪君子,真小人,外加不管事。
因为懦弱保护不了自己,更别提保护别人。
东禾看着瞬间消弭下去的主子,心里一阵难过,他从小跟着主子长大,主子的一切他都知道。
“不,在东禾心里,主子是天下最好的人。”东禾红着眼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
轩辕庆脑袋一偏,笑了:“呵呵,是吗?”伸出纤细的手指,握着茶杯,优雅地喝了一口,“等哪天你为我死了,你就会知道了。”
不懈的语气让东禾眼前一阵朦胧,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看着主子。
微风依旧,物是人非。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只不过都是命运的棋子罢了。
阴暗潮湿的督察院内。
“北荒一事,或与皇嗣有关。泄密之人,哀家以为乃六部阴谋是也。兵部主事受恩于先帝,可相信一二,大理寺处位不正,可斟酌行事。”念着太后的密信,李祥矗立良久,久到手心出的汗已经把信件弄湿,竟毫无察觉。
以紫黑色为主色的寺院,彰显着督察院的不凡,监察六部,监察百官。
都察院与刑部、大理寺称为三司,如今只有他这一司向着当今的皇权,不得不让他冷汗直冒。
后面要发生的事,他不想想,也不敢想。
李祥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暗色吊灯,长叹一口气,“朝廷要大乱了!”
想当初神谕国初经战乱,百姓苦不堪言,生产生活均不能正常进行,当时的上祖皇帝推行与民休息政策,先稳内,等国力强盛再行其它。
而现在,国力强盛,交通发达,百姓幸福安康,本应是最盛世的一年,可一代皇帝的更替让整个神谕国四分五裂。
正在李祥低头思索之际,一声“大人,巳时动手,您看咱们怎么办?”唤回了他的思绪。
“怎么办?当然是保护陛下,快去叫上两百个院里武功最高的,给我即刻出发,陛下要有什么闪失,我要你们脑袋!”
“还不快去!”
“是是是,小的马上去。”
李祥心里很明白,这次只要掺手,以后就再也不得消停,但他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往前,哪怕等待他的是炼狱。
先不说他以前是许大将军的门生,还是太后父亲许老将军从乱人堆捡回来的,这些个因果让他的良知不能背叛。
他铁了心是太后一党,但是当今皇上让他担忧万分,虽然他曾经偶然见过几次幼时轩辕英,当时还认为此人定是人中龙凤,但现在,傻子当君王,他这心里替太后难过。
此刻在马车里的元夜打了好几个喷嚏,好看的剑眉微皱,星辰一样的黑眸透漏出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同样在马车里的兰霄瞥了一眼元夜,幸灾乐祸地嘲笑着,“我说小夜儿,这得有多少人惦记你,你没数我可是帮你数着呢,一路没有七八个,也得有五六个,再加上刚才的,你得打了十个喷嚏了。”
见元夜没搭理他,自顾自嘟囔。“这还没到目的地呢,要真到了你不得打喷嚏打死。”
这时飘进来一个身影,单身跪地,拱手道:“少主,他们动手了。”
还没等元夜说什么,兰霄一个箭步冲向来人,激动地说道:“他......不会是能与六大宗师匹敌的黑耀统领吧!”说着就想去碰来人的肩膀。
元夜一眨眼间,兰霄就被摁倒了地上,他无辜的眨了眨眼,其实他是故意的,就是想让自家舅舅尝尝苦头。
兰霄愣了愣神,瞬间一个反手想扯掉来人身上的面具,来人一个转身逃离开来。
“好身手!”兰霄看着来人的脸赞叹道,“不愧是黑耀统领。”
元夜瞥了瞥兰霄,说出口的话让兰霄嘴角抽搐,“他是副统领。”
兰霄一个慌神,差点没站住,转头朝着元夜一个挑眉,只是静静的看着,不说话。
“知道了,你先下去准备!”元夜朝来人挥了挥手,来人飘走了。
元夜望着兰霄求知若渴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是正统领的孪生兄弟涟影,跟正统领武功不相上下,他俩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元夜和盘托出。
“这黑耀大军没人知道他?除非......”除非知道的人很少,或者说只有正统领知道。
元夜挑眉看着他,脑子里想的是反应太迟钝了。
这些都是父皇母后留给元夜保命用的依靠,他不容的一点闪失,所以这次计划一定要成功。
马车旁的小树林里,好几拨人马在伺机出动,其中一拨紧紧跟着马车,顺手把送行的二十几号人马全部一刀取命,换上他们的服装,装作送行的士兵。
因着后方都是些礼部文人,倒察觉不到人影的攒动。
“舅舅,他们动手了,看来你去边关的路上可没那么容易。”元夜耳朵里听着二三百米外窸窸窣窣的声音,睁开了大眼。
兰霄也听到外面不寻常的声音,危险地眯了眯眼,嘴里吐出的话却很平常,“既来之则安之,何须介怀。”
这样子像息事宁人的样?鬼才信,元夜心中默默地想。
两个时辰后,离别山望月亭。
“终于到了,咱们后会有期吧,小夜儿?”兰霄冲着元夜挑挑眉,挤挤眼,声音酥麻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元夜挑起车帘,无辜地朝帘外望去,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小屁孩等不及想出来玩的样子,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后面偷梁换柱的士兵,根据气息辨别了一下阶品。
三四个九阶,五六个八阶,剩下的都是三四阶。
放下帘子,冷笑一声,面色上没有一丝恼怒,有的却是一种烦气。
“呵,看来这次计划有点失败,不过却让我肯定了一个人,一个谁都不会想到的人。”
都是聪明人,聪明人最在意的是下了棋子的结果,他要的结果虽然不是现在的棋局,不过现在也挺好,好到可以让他狠下心。
“如果是轩辕霄,这次他必定不会插手,怕杀了我堵不住悠悠众口,所以只是想试探;至于元庆,我倒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所以呢,你怀疑谁?”
元夜凑到兰霄耳边,说了几个字。
兰霄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想说些什么,但就像是定住了一样,不管事身体还是舌头都僵硬在原地。
元夜看着浑身颤了颤的兰霄,叹了一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拍了拍兰霄肩膀,“母后没有怪过她,但我会!”
两人先后出了马车,兰霄深深地看了一眼元夜,转身骑着马,带着几个随身侍从,渐渐远去。
元夜望着越来越远的身影,不舍的大哭起来:“哇哇哇,舅舅......舅舅,夜夜不要舅舅走......哇哇哇......”
暗处的涟影嘴角一抽,不得不佩服主子的演技,真是惟妙惟肖,以假乱真。
就在这时,后面一小队把礼部来人全部灭了口,其中一人走上前,开口说道:“小屁孩,识相的跟我们走.....”
“要是不识相呢?”元夜歪着头,左手食指放在嘴角上,懵懂地说着。
“不识相就杀......”后面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身影给抹了脖子。
后面几个人愣愣地看着滚落在地上的人头,纷纷转头就跑,不跑就等死吧,刚刚死的那个可是九阶高手,他们不跑等会死的就是他们。
“影,留一个活口。”元夜低声说道,涟影点了一下头,一溜烟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