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指向人字分开的岔口:“这条路上有几座峻岭拦路,中有无数妖魔横生,把仓城人全都填进去,也只能听个响声!”
“而另一条路上无惊无险、无风无浪,是许多人都选择过的坦途。”
任先生皱起眉头,林冬所言的两者区别,相信一般人听完后都知道该选择哪条路。
但看他们如此纠结,其中定有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他又问道:“这道坦途有什么古怪吗?”
林冬把手一摊:“我不知道,仓城也没人知道!”
“不知道?”
“不错,那条路虽然凶险,可我们用性命相搏下,倒也能发觉不可去之处,慢慢的就可以蹚出一条安全的路线。”
林冬的声音阴森恐怖,吓得某个小女孩咬紧了衣袖:
“但这条坦途却尤为古怪,能走出来的人大致有半数,并且个个毫发无损。可另一半走不出去的队伍里,就没一个能活着回来!”
“那些人究竟遇到了什么,直到现在都是一个谜团!”
紫薇默不作声挪动屁股悄悄挤到任先生身边。
任先生若有所思道:“那你们来时走的是哪条路?”
“当然是难走的那条!”林冬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们更喜欢凭自己本事,看老天吃饭也太窝囊了!”
任先生笑道:“那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不就好了?”
林冬快速眨巴眼睛,面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道:
“说是凭自己本事,其实也取了一点巧。”
他双指掐起个小缝隙:“当然,就那么一点点。”
“我们当初从仓城出发,只携带了武器与少量干粮,一路上谨小慎微,对各个阴兽族群的栖息地是能绕则绕,只走前人走过的路。就这样,也死了好几个弟兄。”
“可如今我们回来的车队如此大招旗鼓,又要保证少夫人不能受到一点伤害,如果还要走原来的路,必须比前头还要小心百倍。”
原来仓城人并没任先生想象中的那么强悍,他也是被阳城人误导了,真以为这群武痴是一路杀穿冰原来到阳城的。
看来他们也是人,走的也是避免触动阴兽的小道。
两相权衡下,他们都犯了难,是走那条充满未知数的崎岖坎坷之路,还是要单纯拼运气呢?
任先生心中总有种熟悉感,林冬对那条未知道路的描述,他好似听某个人说过相似的话。
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呢?
飘零雪花被火舌舔舐,在消失的一刹那,任先生突然想起还留在车上的那位阳城女子。
当日追踪金昆一行南方人时,他们进入了垂阳山脉,另一位阳城女子同他解释的话,与今日林冬说的一席话何其相似!
任先生心头放定,稍稍斟酌后便对林冬笑道:“林护卫,如果你们下不了决心的话,不如听我一言,选择那道坦途吧。”
林冬眼前一亮,不由问道:“哦,这么说来,任先生是有很大把握了?”
任先生自信的语气好似能点燃人心头的火:“不错,只要我摆出预警阵法,即使我们遇上那‘不可知的危险’,也大概率能全身而退。”
一听可以不用再与阴兽搏命,一群仓城人笑的鼻歪眼斜,看那架势,若不是现在有大事在身,定要强拉任先生喝上几轮。
耳边的连连道谢不过是老祁的过耳旁风,他捏着下巴几根稀疏的胡须,上下打量着任先生,心里总觉得不对味。
这要死的暖玉平日说的话就像他摆的阵法一样,严谨无比。可一旦这家伙说话开始含糊起来,准是有人要倒霉——
是什么语言编写,载体是什么,引动的天地规则如何等等一概不说。还预警阵法,连是什么危险都不知道,怎么预警?
老祁暗自琢磨着,冷不丁问了任先生一句:“几个字是真?”
任先生斜眼撇向他:“和你的剑法一样真!”
吃了瘪的老祁也没恼火,算了,反正这家伙也不可能拿小家伙的性命冒险,心里还是有把握的。
北风卷起,落下一地白沙,天际的惨白与苍茫大地交融一色,连绵通向远方,这片大片白色似乎永远不会消失的延伸下去。这支队伍挑好路后,又走了七曜时。想象中的危险并没有到来,队伍的气氛却依旧低迷。
一成不变的风景下,最可怕的不是潜藏的黑暗,而是容易迷失方向的人心。
又是一日,他们进了一座山谷,一时人马困乏,便停在一处平地稍加歇息。
老祁晃荡着葫芦里不多的酒,突的瞅见闻风声小心翼翼的踮脚下车,眼都要直了。
林冬自然也瞧见了闻风声的动作,他笑道:“少夫人是要下车走走吗?”
“也好,车上太闷,待久了对您身体不好。”
闻风声微微颌首后,倚在车辆边望着这片山谷,无壑无险,无平无奇,一片银花盖下之外,就只有大片低贱而顽强的沙提孤独在此生长。
她默默看着沙提肥厚雪白的肉瓣,心里起了自顾自怜的哀愁感。
众人皆是无言时,任先生却是面色难看,手里紧紧攥着一瓣沙提——这沙提是这片沙提中最油光水滑、最为显眼的那朵,而上面有三根直达根部的红线向着日出方向。
他手疾眼快,在看到这沙提的一刻就把它握在手中,心中万钧波涛翻滚——
这里是仓城与阳城的交界处,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亮出这朵沙提给我看的目的又是什么?
任先生心里确信,这朵特别的沙提就是那群人刻意留在这,并且肯定是留给他看的!
仓城人什么时候走,脚力又如何,连阳城人都不甚清楚。他们选择这条坦途也是前些日子才确定的,那群人怎么可能知道?
还是说笃定了我一定会走这条路?
任先生刹那间想了许多,但不显神色,他紧了紧手心,最终还是松开,任由手中那朵沙提坠落。
任先生寻到林冬,对他说道:“林护卫,我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山谷或许有问题!”
懒散坐于地的林冬听此唰的起身,手握刀柄紧张问道:“任先生,是从阵法里看出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