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弟憋着气只当自己没听见。
娇小女子见天蓝并不动怒,只是对着裴弟的膝盖处看了一眼。
她心里发寒,想起刚才瘦饶舌的举动,仓城人似乎都是这样,动手前上蹿下跳,做尽丑态,可一旦下定心动手,反而是不动声色,心狠手辣。
娇小女子已经看出,裴弟若是再犟下去,天蓝就要打断裴弟的双腿,强迫他跪下!
事态紧急,她顾不得许多,几步来到天蓝面前,先行跪下,嘴上大声道:“斗阳知错了,请武尊恕罪!”
艺满天其余的三女一男错愕之后,也纷纷跪下道:“斗春、斗白......”
原来他们四人都是斗字辈,娇小女子、长发女子、和另一男一女合起来正叫阳春白雪,只有裴弟一人不同。
裴弟见兄弟姐妹们为自己下跪,心中不免悲苦,双腿一软也跪倒在地,嘴里随他们的声音含糊说着,掩耳盗铃般只当旁人不曾听见。
天蓝见他们尽皆跪下,也不再追究裴弟磕头一事,懒洋洋道:“起来吧,你们不用这么多人都跪。”
他又对裴弟教训道:“记住今日之事,如今你的长辈还能为你兜底,以后呢?长点记性,别什么话都敢乱说!”
裴弟咬破嘴唇,铁锈味浸透全身,一句也说不出。
天蓝只觉得索然无味,对艺满天的人挥手道:“自便吧!”
斗阳、斗春等人哪敢留在此处,扶起裴弟后几人立刻离去。
瘦饶舌叽叽喳喳同那些仓城人吹嘘,裴弟落着泪在心中发誓从此必定用功,日后再报此仇。与此同时天蓝回到任先生身边时,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天蓝摸了摸自己脸庞,心想自己是不是做过火,难道任先生见不得嚣张跋扈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以后当着他面收敛点就是了。
谁知任先生却问道:“放他走没问题吗?我看那个叫裴弟的好像更恨你一些!”
天蓝一愣之后笑道:“不用担心,再给他练一辈子都追不上我!”
任先生微微点头,两人也无心再吃酒了,起身离开酒楼。
外面的世界依旧繁华,任先生抬眼望去,还能见到远处藏武楼高耸的飞檐翘角,他又想到了九世,不仅微微一叹:
“他说的果然不错,这里既是武人的天堂,也是地狱。”
天蓝听后自作聪明道:“你是担心有人像欺负裴弟一样欺负你?”
他以为任先生在自伤不能习武,见到武功低微的裴弟后感同身受。
“有我在,仓城没人能做到!”
任先生摇头否认,他并不是裴弟,也不会犯下裴弟的错误,他只是心志更坚罢了——任先生所忧虑的正是紫薇,她与自己不同,性情跳脱,长大后极有可能遇上这种情况,若她没有高深武功......
看来那本暖玉功法要抓紧完成了。
......
世上为数不多的公平之一,就是每个人的时间都会像同一条蜿蜒远去溪流,同样的流逝速度,同样是永不回头。有些人责备溪流不顺己心,坐在岸边抱怨不停,有些人恐慌于溪流的远去,拼命伸手想捧起属于自己的清泉,有些人则是纵身跃入,大笑着随波驶向远方的沧海。
任先生携着紫薇去面见仓城的暖玉,他叫碧溪,是一位和蔼的老者,与传言不同,任先生见他双眼神光奕奕,显然不是个老糊涂,腿脚不灵便一事更是妄言。
他极好说话,任先生只是略微提及后立刻拍胸脯说道,放在他身上就是了,几个月之后给他一个学富五车的小女孩!
天蓝在任先生身边嚷道:“老头,你这里几个二十岁,几个十五岁,几个七八岁的混在一起教,你能教好吗?”
碧溪捋着仙气的一大把白胡子,赫然换起一副油滑嘴脸:“这就要看老夫心中的那份诚意了,若是对待紫薇的诚意够了,金石为之开啊......”
任先生给了碧溪不输他胡子的大把诚意,碧溪眯着眼收下后又道:“老夫什么年纪的弟子不曾见过,任小子你就放心吧!你教育不好的人,我来给你教!”
日后的碧溪只想给此时志满意得的自己两巴掌,再退给任先生双倍的“诚意”乞求他高抬贵手放过老人家。
可惜现在的他只是在心里琢磨:任先生是谢天落特地请来布阵的暖玉,阵法水平不低,眼光更不会差,自己可得用心好好教导这个小姑奶奶,免得到时他不认了。
任先生只见碧溪胸有成竹的样子,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紫薇瞧向碧溪不怀好意的眼神。
小女孩转着眼珠暗想:叔叔是要放弃我了吗?还是要找个厉害的家伙来对付我?先不急,暂且忍耐,由这老头嚣张一些日子!
任先生又笑道:“紫薇顽劣,还请碧溪老先生烦心!”
“放心吧,我有的是耐心!”碧溪满口答应道,“在仓城打听打听,多少暖玉都是我的弟子,绝对没问题!”
同是暖玉,学识理应不差,既然任先生觉得紫薇是自己难以教导的,除开任先生自身的教学水平外,那她必定是块朽木,自己该用什么方式教导朽木呢?
任先生将紫薇送进院落,远远看着碧溪将她领入一处房中,在一班大大小小的人里坐定,心里莫名惆怅,像是失去了什么。
天蓝捅了捅他的腰笑道:“别看了,晚上会回来的。”
“哎呦,这下白天总算是得空了!”天蓝只觉得浑身清爽,恨不得拔刀耍上一套,“这几天把我整的,就没个时候安生。”
从此之后,紫薇大部分日子都是白天跟随碧溪学习阵法,晚上再由天蓝教导武功,偶尔任先生也会校验一番后,顺带着额外再教些其他有趣阵法。
紫薇既已安置,两个人终于能腾出手做自己的事了。
天蓝问道:“仓城最近出了一件稀奇事,那家主人心里害怕,拜托我守卫一阵,前段日子我因为紫薇牵绊回绝,现在得空,你要去看看吗?”
任先生本欲回绝,阵法、暖玉功法、五虫之物等等都还没有头绪,急待着自己去完成。但他掂了掂空空的口袋后,还是无奈叹气道:“具体报酬如何?”
“是个大财主!”
任先生思量片刻后道:“去,但阵法一事还有不明,我须先再去见谢公子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