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城主只是看了任先生一眼就低头处理事务:“找我有什么事?”
任先生发现此时城主的脾气似乎不太好。
他不是神仙,自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任先生沉吟一会,心里立刻有了决断——
“城主,我听说近日依附于阳城的那些村落发生了些奇怪的事。”
“不错,任先生有何高见?”闻城主诧异的看向任先生,他不认为一个暖玉能解决这件事。
“任某走南闯北,算是见了不少世面,先不说对此事件的帮助。阳城之外可没有引阳阵,如果前往解决的队伍里有一个暖玉的话,不仅可以保持体力,还可以提供各类阵法,相信会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关键的一点任先生相信不说城主也会想到,暖玉太过珍贵,死一个少一个,从来没有让暖玉冒险的先例,但如果这暖玉不是自家的——
闻城主可不相信任先生是出于苍生百姓自愿出行的:“那么任先生是想要什么呢?”
他的回答言简意赅:“我要去仓城!”
秦老见闻城主似乎有些心动,顿时急了:“城主,任先生是大才,万不能如此啊!”
“哦?”闻城主从未听过秦老这样形容一个人,“任先生的阵法造诣很高吗?”
“高!高到能当雨公子一辈子的老师!”
“阿雨啊......”
“对,让任先生教雨公子一段时间的阵法,足以让他受益终身!”
闻城主念此,终于下了决断:“任先生,只要你教导阿雨阵法一段时间,我会让你加入前往仓城的队伍!”
秦老殷勤的看着任先生,任先生打心眼感激这位可敬的老者,但他还是开口:“我想不必了,我还是会教授雨公子的,但村庄的事我还要去。”
秦老被他气的跺脚:“你怎么这么固执!”
任先生眼神幽深:“因为里面发生的一些事让我很感兴趣。”
“城主,我还有一个请求!”
城主点头示意:“有什么困难,但说无妨。”
“我还要维护城南阵法,可城南的江湖人士过多,我希望能派一位高手保护我的安全。”
“那我就让——”任先生打断闻城主的话,“我想要那位使剑的老者。”
闻城主没有恼火于任先生的行为,反而讶异:“为什么?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任先生摇头否认。
“那你怎么会要他,不过是一个喝酒的糟老头子。”
“因为他还在用剑。”
什么时代的人用什么样的兵器,天很冷,人心更冷。神山崩塌后,为了生存,人人都在挣,人人都要挣。要束缚的是别人,该肆意的是自己。对准别人单面开刃的刀由此成为主流,斧、棍、枪等等也各有生存土壤,双面开刃的剑则完全消失了。
“剑开双刃,如今已经没人会使了。”
“那就请祁先生过来。”
三人等了好久,才从门口闻到一股呛人酒味。
老头子醉醺醺大喊:“城主,我还在喝酒呢,叫我作甚。”
闻城主笑眯眯的回答:“没什么,只是有个人想要请你来做事。”
“哦,那他倒还有些眼光!”老头子很快把目光转到房里的陌生人,“可风小姐那边怎么办?”
“我是她父亲!”
城主深知他的德行:“这是位暖玉,对他的要求一定要尽心尽力完成!”
老祁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祁某人办事没出过篓子。”
一边的秦老听到无奈的笑了笑:那是因为你从来都不办事!
任先生抱拳:“那闻城主,我这就先告辞了。”
等两人走后,闻城主突然开口:“秦老,最近风声没出什么乱子吧。”
秦老摇头:“风小姐做事平稳,从未出格。不过因外界流言,小姐这几月很是重视城池防卫,常常亲自带人出行,还招揽一众江湖豪强。”
“江湖人——”城主又问,“她给老祁这些人都安排了什么?”
“不外乎是些巡视村庄的繁重工作。”秦老补了一句,“不过她似乎看不上老祁,只是放在那喝酒。”
听此,闻城主扶额长叹:“风声啊,你还是这样——”
......
“小子,难道你也听过老头子我的大名?”老祁剔着牙斜眼看向瘦弱的任先生,“这么多精壮小伙,偏偏挑上了我。”
任先生淡淡回道:“十几年前,我曾经路过仓城。”
那时的我还有点思绪混乱,虽然记不清具体的东西,但当时的仓城人都在盛传——
一个南方的刀客,不自量力到要挑战武尊。
刀客理所应当的输了,他的刀被武尊捏碎,从此销声匿迹。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故事,但与其他的人不同,向来包容天下一切武学理念的武尊难得对其的刀法做出了评价,虽然是负面的,但也颇为难得。
有的人说,刀客输的值。
说了半天,任先生发觉身后已经没有丁点声音,也闭嘴不言,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走着。
“剩下的账面明天处理吧。”说这话的人正是魏公子留下的一个账房,他回身不经意间看到了任先生的背影。
“那个人是谁,我怎么会有一股熟悉感?”
他连忙拉住身边的人,指向任先生,“他是谁?”
城主府的人眯眼辨认:“哦,好像是从南方来的暖玉,不知道叫什么,听说姓任。”
“姓任。”账房面色难看,又重复一遍,“难道是他!”
......
紫薇握住祝溪冰凉的小手,心疼不已:“要不先别看书了,歇会吧。”
“嗯。”
祝溪柔弱点头,侧身贴近紫薇。
半晌,祝启又到了。
“妹妹,我们该走了。”
“哥,我还想和小薇多待一会。”
“不行!”祝启冷酷拒绝,“已经够麻烦尹先生了。”
尹自愁批改着学子们的作业,气的恨不得把他们全抓过来再做十道,听到这句话后,抬头说道:“没事,反正这木脑袋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柴火烧着吧!”
“你说谁是木脑袋!”
自从尹自愁知道紫薇的水平后,每天逮住机会就会狠狠嘲讽紫薇一番。
“不如你也留下来,金溪山会很快就要开了。阵法自学是学不了的......”
说到这,任先生带着老祁走进来。
老头一见着祝溪就大叫:“独行!怎么会有独行!”
祝溪身体止不住的抖,祝启眼神一暗。
紫薇迷惑不解:“小溪怎么了,什么‘独行’?”
尹自愁见此叹气解释:“世上总是有引不了阴气,也无阳气庇护的人。赤裸裸的生、赤裸裸的活、赤裸裸的死,这就是独行。虽然少,但确实存在。”
“他们大多受不得这寒天,很快夭折。就是侥幸活下,也会体弱多病,一生多灾多难。”
紫薇总算明白为什么祝溪喜欢凑在她身边。
“被他说中了,我还真成了柴火!”紫薇哭笑不得的同时,却又带着一丝委屈,本来以为祝溪是喜爱她这个朋友,可她好像只是为了利用她——
紫薇挪了挪身体。祝溪见此咬住下唇,泫然欲泣。
任先生突然伸手摸了摸祝溪脑袋:“独行怎么了,上古先民不知阴气阳气,不也是闯过来了吗!”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老祁连忙补救:“没事的小姑娘,你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垂怜——”
话说到一半,他发现自己还不如不开口。
“独行,是天损,但还有办法补救!”尹自愁鼓舞祝启,“如果在金溪山会能够取到上面的水,祝溪还有机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任先生,不知道你能否——”
“不能!”任先生这时却很煞风景,干脆的拒绝,“城主让我去教导雨公子阵法,这样我才有机会前往仓城。”
闻雨声吗——尹自愁摸摸下巴,这位身为风小姐的胞弟,意外的和她姐姐完全相反。阳城人对此都说:人如其名。
风小姐如同风一般,无处不在,人们常常能在不经意间想起她的一切。雨公子却像是阳城里的雨,根本就没出现过,人们从未见到它,只是在前人的书上能偶尔看到描述,清晰且透明。
尹自愁感慨:“真是可惜。”
“不用劳烦任先生,我可以自己琢磨,如果有问题会请教老师您的。”
说罢,祝启拉起祝溪,对众人鞠了一躬,便急匆匆离去。任先生同尹自愁闲聊几句后也带走了紫薇。
回去的路上,任先生见紫薇脸皱到一块,一个小女孩做出一副成年人才有的心事重重样,又是好气又好笑。
“想什么呢?”
“叔叔,你对祝溪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任先生不假思索:“当然是假的。”
“啊!”紫薇微微张嘴,“可你刚刚还说——”
她急冲冲询问:“不是说神山塌后最早的一批人大部分都是没法引阴气的吗?”
任先生的目光让紫薇有些陌生,遗憾、责备——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还有掩藏极深的不甘......
他神色暗淡,好似漫不经心的开口:“所以他们都死了。”
“喂,这种话对小孩子说不太合适吧。”老祁在身后冷不丁来上一句。
任先生忽然蹲下身,按住紫薇的肩膀:“小薇,记住!不管我在人前说的话,还是此时说的话,都不是说给别人,全是说给你听的,你一定要想明白,知道吗!”
任先生虽是对着紫薇说话,可他的瞳孔却不知望向何处。
“你还是太青涩了,赤霞、赤霞,何日才能远行......”
紫薇不知做什么,也不愿去想,只是一味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