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惊疑不定,琢磨着任先生表情中的含义,连辰壤楼内的危险都顾不得去想。
等两人真正进入辰壤楼上层后,方才“热闹”的场景好似一场空幻,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任先生手持赤红石片,心外无物,不去看辰壤楼内任何一切,领着紫薇只跟着石片的指引前行。
两人左拐右拐,倒似打了几个回旋,很快就来到一处房门前,任先生拍了拍还在发愣的紫薇肩膀,微微抬起下巴示意道:
“仔细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房间。”
紫薇只看一眼便认出来了:
“不错,就是这!”
任先生得到肯定回答后,抬脚就把房门踹开,入眼就是那件已经稀烂的外袄。
他的脸都黑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衣服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在任先生心里,外袄被毁成这样似乎比紫薇口述的辰壤楼中种种奇异事情更让他难以接受。
小女孩胆怯的偷望了任先生一眼,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
“嗯,我记得,嗯,好像是——”她正支支吾吾想着理由,突然眼前一亮,毫不犹豫的甩出黑锅,“对,就是那个叫智全的人给扯坏的,他还把石片撒的到处都是,我再怎么拉再怎么恳求他都不肯收手!”
任先生语气疑惑道:“是这样吗?”
紫薇头点如小鸡啄米:“当然是这样,总不可能是我撕破的吧!”
“算了,反正已经破了,我还是拿回去看看能不能补上。”
见任先生被自己糊弄过去不再追究,紫薇悄悄抹去冷汗,这比辰壤楼中的事刺激多了。
任先生收拾好地上的衣袄,转身又看向床上的人,闻风声此时正紧闭着眼,不知情况如此。
他没有理会床上的人,而是先从身上掏出块瓦片,大拇指轻轻一划后,“明”阵就已刻好。任先生将瓦片随意丢掷地面,屋内立刻变得亮堂堂。
紫薇将两者对比后沮丧发现,自己所布下的“明”阵和任先生相比,只不过是个小蜡烛而已。
她由此暗下决心,日后一定要多加练习,一定要比任先生做的更好!
做完这一切,任先生见闻风声还是没醒,倒吸了一口气暗想着:这回麻烦了,“明”阵竟然丝毫不起作用。
他又复在屋内踱步,到处观察着,似乎是想找出关键所在。
紫薇见任先生来回打转,忍不住开口道:“叔叔,想不如做,我们还是去外面看看云楼那些地方吧!”
“不需要。”任先生摆手回绝,“你要记住,不能落入他人的桎梏,要有自己的想法!”
“辰壤楼内的一切很重要吗?需要我们去耗尽脑力去思索吗?我们的目的是要离开这里!你想想,如果你是辰壤楼内的人,你会好心把信息留在楼中?”
他越说越觉得熟悉,甘露观内也是如此,自己就是说的天花乱坠,最后还不是要靠真本事饮下甘露才被放走!
仙人都是这副德行!
“这事过后记住,无论什么都比不过身上的本事!”
任先生到处敲敲打打,很快来到窗前,看到外面熟悉的冰原风景,他不由的笑道:“路不就在这吗?”
紫薇在旁提醒:“打不开的叔叔,我和风姐姐都试过了,她力气比你不知大了多少,可连条缝都推不开!”
任先生笑眯眯的掏出石片:“所以我说了,要看自己的本事!要是无能,就是答案放在眼前也解不开。”
开、控、合、天启......紫薇看着任先生将一个个石片刻上阵法,随后贴在窗上的特定方位。
“叔叔,我们是要开个洞从这跳下去吗?”
紫薇好奇问道。
“跳下去?”任先生冷笑道,“不会这么没出息,我要把这里的危险彻底毁了!”
“等开了个洞后,外界阴气涌入,什么辰壤楼、天壤楼都要消失!”
紫薇嘴巴大张:“啊,可你不是说这里是阴中之阴吗,怎么会怕阴气呢?”
紫薇说到这任先生就来气,一个赤霞竟然会栽在属“阴”的地方,在他心里这比喝水噎死的可能性还小!任先生没好气的瞪了眼紫薇后道:
“辰壤楼的阴如何与天地之阴相提并论!它若真的不怕阴气,怎么会做成封闭的结构!”
任先生一反常态的捻诀念动,似乎这阵法比以往的都要更难。
只见窗户上发出嗤嗤的响声,像是一个濒死之人的痛苦哀鸣,一个洞渐渐在上面成形,最终烧透后,通联了这方天地!
而就在阵法的加护下,外面的寒风携带着阴气用比以往更加剧烈的蛮横姿态冲入楼中!
像是纸糊的一般,狂风之下,辰壤楼中的一切都在飞舞、破碎。楼中的金银首饰、世上罕有的珍宝、艺术气息极浓的手艺品——平日被人供着养着,此时却没有一件东西能救得了即将毁灭的辰壤楼,他们结伴相随,一同向上,化为一缕青烟......
呜呜声响中,紫薇似乎听到任先生嘴边犹在轻轻的发声:
“只要阴气进来,一切就能终结,你想想,如今在这寒世下,连人都快要活不下去了,那些魑魅魍魉又如何能苟活!”
等等,楼层的位置太高,万一辰壤楼消失,我们不都要摔死了!
身边的风声大作,吹得人无法思考,紫薇在迷迷糊糊的最后时刻突然想起这个问题,随后便昏死过去。
......
“醒醒,醒醒!”紫薇在梦中听见有人在叫唤着自己,她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任先生正含笑看着自己,似乎并不担忧。
“叔叔......”紫薇弱气的念着。
见紫薇没事,他又走向昏倒在雪地中的闻风声,这回任先生可没这么温柔了,他拍打着闻风声脸颊大声喊道:
“风小姐!醒来!”
闻风声不愧习武之人,迷糊睁眼后一个漂亮翻身跃起,见到他们正站在一片白净中后发蒙道:
“我怎么会在这?”
紫薇彻底清醒,她兴奋的大叫:“我终于出来了!”
欣喜之余,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对着任先生举起木剑炫耀道:“叔叔你看,我做出了自己第一个阵法!”
“真的吗?”任先生接过木剑,声音颤抖失控,“小薇,你真的做到了!”
“哈哈哈哈哈!”
任先生突然开怀大笑,他笑的极其失态,眼角带泪,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把所有的压力和痛苦释放出来。
自己的努力都是值得的,自此之后前尘旧事、过往种种艰辛都不必再提,他感慨着即兴念了半句:“可谓是‘昨夜雪扫尽,风吹天下白’!”
解决沙提教、破坏辰壤楼都不能让他心绪波动,可就是这简简单单一个明阵,在他心中比天地间所有事都重要,任何东西都不如这个能让他开心。
任先生正笑着,突然雪地里传来疑惑声音:“我们这是怎么了?”
三人回头,只见林冬等一群仓城人也倒在雪地中,只是他们都浑身上下赤条条的空无一物蔽体,让小女孩又羞红了脸转过头去。
“对不住少夫人,污了你的眼睛。”男人们遮住下体,慌乱的大喊,“车呢?我们的车在哪里!”
冰原干净的洁白天空之下,几个年轻活力的男人光着身子在雪中不停蹦跳,昔年高耸的辰壤楼早就无影无踪,任先生望着苍茫大地下的种种人事,叹着气说出最后一句: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