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有几分威势,但须知力分则散,力聚则强。”和尚并不为所动,甚至他的衣角也未被凛冽的劲风吹动,“万象无形,若我心为空,则万相皆空。区区威风,又怎能撼动老衲的心智。”
说罢,和尚结印的左手缓缓一掌拍出,虽是平平无奇的一掌,但却给了殷勤一种错觉,像是六合之间的空气都为这一掌所牵引了一般,全数汇聚到了掌心之中。一掌之威,竟将无数的刀气尽数震散,消迩于无形之中。
和尚并未追击,一掌拍出之后便收了回去依旧手结佛印,微笑着看着殷勤:“还有两招,年轻人可要珍惜机会”
对手如此轻易的化解了自己的攻击,殷勤却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有些许的吃惊,没料到自己接近六成功力的一击,对手却化解得那么轻易,那么随意,就像是闲庭信步一般飘逸。难道自己的功力和对方相差的那么多?殷勤暗暗这样问自己。
看来完全使用“三不刀法”是不行了,隐藏起来的逆流刀诀不可能藏私了。
虽然修炼那么久,依旧没有太大的进境,询问过师尊玉虚道人,他却说这个问题与自己的年龄阅历有关,“逆流刀诀”玄妙无比,想要得到提升,仅仅依靠勤学苦练是不够的,就像修禅一样,很多问题必须要等到年龄到了,经历过了,时机对了,才能得到开悟,明白那些天地间的至理。末了,他还加了一句,修道最重要的,是耐心。
可是,现在殷勤明白,已没有时间让自己去参悟了,迫在眉睫的决战,即使会受伤也顾不上了,为了救出牡丹、玲儿、雪心还有玄羊,这一场赌上所有的决战自己绝对不能输,也输不起。
灵力再一次疯狂的运聚,双手紧紧地握住刀柄,几乎有一半的灵力透过双手运聚到手中的刀里,残刀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作而成,如此强大的灵力运聚其中居然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隐隐泛起了丝丝淡紫色的光芒。
“玉真子借以逆天的‘逆流刀诀’?自从当年逆天一役之后,老衲也近千年没有见到过这门绝学了,当年的一战玉真子绝代的风华老衲至今依然须臾不敢忘却。不错,不错,且看看你这个特别的年轻人还能带给我何等惊喜。”和尚淡淡的说道,语气里多了一丝惊喜的意味。
“恳请大师指点,请接晚辈这一招‘蛇影无路’,大师小心了。”喝声未止,招式便已展开,刀锋狂风暴雨般的挥动着,击打着空气,发出清脆的响声。呀!殷勤一声大喝,整个人腾起空中,双手舞动得更隐隐发出风雷之声,舞动之间,一条巨大的蟒蛇形象隐隐出现,两条巨大的獠牙闪闪发光。
“大师接招!”殷勤猛地一劈,蟒蛇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噬向和尚,森森寒气扑面而来,仿佛真的有一只蟒蛇猛然来袭,强猛的劲力如山般压至,地面上平滑如镜的坚冰也有了些许明显的裂痕。
气势虽然骇人已极,可和尚脸上的淡然神色依旧没有改变。
“‘蛇影无路’,倒也有几分玉真子当年的风范,可是如果老衲并不正在寻找出路,那么有路无路又有什么分别呢?”和尚边说运聚着力量,这一次他再也不能仅凭一只手来招架对手的攻击了。
“皇皇万物,悠悠天地,若我之心屹然不动,这天地万物之中又有何物可以扰我。”和尚轻轻说道,左手搭在右手上,光滑得有若婴儿的手背上因用力过度而冒起粗大的血筋,右手中的花枝倒转过来,手掌握着花朵,柔软的花枝迎向了殷勤势若奔雷的一招,难道,他竟想以这弱不禁风的花枝来破去这一招。
“世人蒙蔽,众生皆苦,且看老衲这一招直指人心。”和尚猛地一顿,花枝缓缓递出,直逮蛇的眉心要害。
噗的一声轻响,蟒蛇的身影定住了,渐渐消散,化出本相,原来是殷勤的那柄残刀,猛力的盘旋着,死死的和和尚纠缠着。一接之下,和尚顿觉不妙,刀锋处传来的灵力虽然强大而猛烈,但却后劲不足,殷勤虽然发出了一招,但是他的真元应该没有损耗那么大,绝对不会出现无以为继的现象,除非?
刀势的旋转缓缓停住,旋风也渐渐停止了,刀柄处居然没有人握着,无人掌控的残刀,在和尚惊世骇俗的功力击打之下,当场化为飞灰,用力过度,和尚体内的气血翻腾起来,原本毫无破绽的内力流转居然出现了一丝破绽,那殷勤呢,残刀的主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后心处传来,应证了和尚的担心,一柄只剩下一半的刀子穿透了他的身体,殷红的鲜血缓缓流了出来,修炼了多年的灵力也顺着身体的破洞极速散去了,很快便染红了和尚的袈裟,身体一软,和尚便像是一枚被岁月抽干了精力般的枫叶,缓缓坠落尘埃。
“好、好、好,好一招‘蛇影无路’、好一个逐天令、好一个鬼蜮难测的心思。真不愧是玉真子的传人,狠辣决绝,倒也不失为逆天之人的风范。”和尚缓缓说道,血顺着嘴角源源不绝的淌了下来,“年轻人你可知道,强自使用“逆流刀诀”,还运使到了逐天令,这会让你变得不再是你自己。”
“大师既已失败,就该遵守诺言,告诉晚辈同伴们的下落,还有该如何去找龙清草。其他的事,晚辈自有分寸,也就不劳大师操心了。”殷勤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森森然的寒冷。
“好,既然如此,那你就俯下身来,老衲说与你听。”
“这?”殷勤有些犹豫,不知这个和尚想要做些什么。
“老衲快要气绝了,你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你此刻的修为可以将老衲打死,又何必在意我这个将死之人的反击呢?”
也对,功力都散尽的人对自己还会有什么威胁呢,自己想得太多啦。殷勤这样对自己说,他俯下身去,侧耳倾听和尚将要说出的话语。
“你听好,龙清草就在这个石窟之中,老衲死后,坚冰自解,龙清草也就会出现,至于你的同伴,他们就在?”说到这里,和尚突然停了一下。
“快说啊,他们在哪里?”关键时候却卡壳了,殷勤恨不得给这可恶的和尚几下,好让他的脑子清醒一点。
突然,异变陡生,一根手指迎面而来,劲风扑面,视线里仿佛就只剩下这一根手指在一点一点的前进,自己明明可以看清楚手指前进的轨迹,甚至手指的皮肤的颤动也能感觉得一清二楚,却无处逃避。
手指印在殷勤的额头,却没有想象中的石破天惊,一股清凉的感觉透脑而入,识海中的某些东西似乎被封印住了。
随即,剧烈的疼痛猛然升起,殷勤也难以承受,一声大叫,竟然就在地上打起滚来。
许久,疼痛消退了一些,殷勤扶着脑袋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无比的陌生,“我败了,大师?”他说道。
“不,你胜了,代价却是失去你自己。”和尚虚弱的说道。
“胜了?”殷勤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可我什么都没做呀!”
“时间不多了,老衲虽然以‘千岁禅’的功力将你体内爆发的另一半封印住了,能够让你神识不失,但今后如何,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不必再去寻找你的同伴,过不了七情之劫,究竟会如何老衲也不会明白,龙清草出现之后,就从这个镜子处出去吧。若是有缘,你们自然会再见的,但缘分如何,就要看天数如何了。”
“这无涯的一生,终于可以划下句点了,说起来,老衲还要谢谢你,年轻人,前途多磨难,尚望珍重。”
话音未落,和和尚便已阖然逝去。
石室中的坚冰缓缓消散,唯余那座石台依旧立于石室正中,镜面上恢复了流光溢彩。
冰台的周围环绕着一圈绿油油的青草,形状颇为奇特,散发出缕缕沁人心脾的幽香,试炼的目标就在眼前,可殷勤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牡丹、雪心还有玲儿,你们在哪儿?
终我一生我也必将找到你们,一定会找到,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无论要花费多少时间。
殷勤坚定地在心底大声说道。
起风了,青草微微摇晃,幽香轻舞,可惜伊人芳踪已渺,断肠之人独享成功,是喜是悲?
载誉而归,却痛失挚爱,幸耶?悲耶?
铁狼不知道,和尚不知道,殷勤也不知道,也许根本没有人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