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镜子表面的光彩一收,一个身材瘦高,须发如虬的老者显出身形来,虽然身高不足六尺,但是负手一站,双目向天,自然流露出的狂傲气势油然而生,令人不容小视。
“前辈是谁?”剑修问道。
“老夫原本的名字连老夫也不记得了,对于你这样的凡人来说,名字根本毫无意义。不过没关系,你叫我铁狼就好,记住了,钢铁的铁,饿狼的狼。”说罢,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管你叫什么都好,与我并不相干,我来是为了寻找若水的,若是老前辈肯指点迷津,在下将粉身以报。”
“若水?可是与你一同前来的女子?”
“没错,正是她,不知老前辈可曾见过。”
“自然见过,那女娃儿修为不错,定力比你还要强上几分,收拾起来倒还颇费了几分功夫。倒也颇对老夫的口味,先留下耍几天再说,怎么,难不成你还想从老夫手里将其夺回去不成?”
“若水师妹与在下两情相悦,还望老前辈成全。”剑修强压心中的怒火和焦急,恭恭敬敬的说道。
“还了与你倒也无妨,不过老夫有个条件,却不知你做不做得到。”
“前辈但说无妨,只要在下力所能及,一定办到。”听得铁狼松口,剑修心中一阵狂喜,这一次的恭敬倒也不是假装的。
“简单,你也绝对能够办到。”铁狼语气里突然多了些许森然之意,“老夫要你做的事情就是,尽你之力,杀我。”
说罢,不待剑修反应,铁狼袍袖一展,瘦骨凌荀的双掌幻化出漫天掌影,从四面八方围至,滔天气劲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剑修连忙尽展身形躲避,身法展开,翩若惊鸿、灵似狸猫,于漫天的掌影间稍粘即走,绝不逗留,铁狼一招打完愣是没有一掌是击在实处的,看着剑修潇洒自如的身法,铁狼心里不由腾起一股无名之火,也顾不得之前商量好的游戏之言,猛地提升功力,脚踏七星方位,仅靠一只右手施展武功,内力到处,幻化出一股吸引力极大的旋风,左手则一反常态的低低的垂下,暗暗积蓄力道。
看似剑修避得轻松,其实他早已是施展出了浑身解数,一路急赶早已将其灵力耗尽了大半,接连躲避铁狼的招式已感力不从心,若不是顾念着铁狼之前的承诺,自己很不能就地躺下睡他个天翻地覆再说。
铁狼一招无功,在怒火攻心的情况下终于施展出他的拿手本领--“饿狼噬月”,以浑厚的内力为本,配以七星步法,将自己的内力卷成旋风使敌人身形大乱,再以蓄劲已久的左手雷霆出击,数次施展尽皆屡试不爽。此招在其接近千年的功力施展之下,大有噬月吞日之威,可说是凡仙难敌,更何况是一个修为未至散仙阶段的剑修。
此招甫出,剑修原本灵巧无比的身法便被强行扰乱,难以尽展所长,再加上灵力点滴耗尽,更是糟糕透顶,被掌风边缘触碰到的地方透出隐隐的酸麻之意,剧痛攻心。
“难道,我就要命丧于斯?”剑修心里腾起这样一个想法,“我若死了,若水,怎么办?这老匹夫非是善类,若水若是留在此地不知要受多少折磨,这样的事情自己绝对不能让它发生,即使要让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
想到这里,剑修的唇边不禁浮起一丝温柔的微笑,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更为了守护自己所爱的人,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剑修散去灵力,缓缓落地。灵力散入四肢百骸之中,抚慰着那些疼痛不已的伤口,转瞬间便已伤痛大缓。
“放弃了吗?真不好玩,即使如此就让老夫送你上西天吧!”铁狼一声大喝,灵力又再提高几分,旋风变得有若实质,剑修身上的衣服也被吹的哗啦啦直响。
剑修却毫不在意,散去了灵力之后,他已与常人无异,难道真如铁狼所说,他已经放弃了吗?
当然不是,旋风虽猛,但是也仅能吹动他的衣服发须,他的身形却丝毫未动,像一根铁柱一般直立不动。
“风吹荷叶根不动”这便是剑修近年来方自悟出的新绝技,不靠灵力,完全依靠自己的内力作为支撑,比一般的千斤坠还要强上几成的定身法,练成以来极少有外力能够撼动他的身形,不过他也极少施展。
内力悄然流转,缓缓积聚于全身一百零八个大之上,逐渐越积越厚,越积越厚,直至难以承受,不吐不快之境。
一点火星,火势即成燎原之势。
这是以生命之精华作为代价的绝招,一如昙花那耗尽力量绽放的刹那芳华,美则美矣,却只有瞬间。
此刻,剑修正要凭借着这瞬间之美,来实现自己最初的承诺,内力运聚之际,他的心里突然闪现过这一生的每个画面,犹如闪电一般,极速闪过,最终竟定格在一个画面之上,便是踏进轮回窟前的那一刻,自己与若水敞开心扉,倾吐着心中隐藏已久的情感,每一句话都历历在目,想不到一向严肃,不苟言笑的自己竟然也会说出那些甜言蜜语来。
只可惜,今后再也不能说出那些话语来了吧!一丝遗憾闪过心中,一点点酸楚的滋味缓缓扩散。
“铁狼前辈,希望你可以遵守你的诺言。”剑修猛地睁开眼睛,任由旋风将自己卷了起来,直奔铁狼而去。
“好小子,顾好你自己吧!”铁狼大喜,内力一收,将剑修整个人吸引了过来,左手一紧,一拳轰出,竟带着风雷之声。
噗的一声轻响,胜负已分,剑修胸膛处被铁狼势若奔雷的一拳狠狠洞穿,鲜血潺潺流出,可是他的脸上却充斥着一股心满意足的神色,反之铁狼一张本就不太好看的老脸呈现以一阵铁青。
剑修缓缓垂下手臂,铁狼的胸膛上多了一个血手樱“你?输了,该,遵守承诺。”剑修缓缓说道,每说一个字,嘴角都溢出不少鲜血,将他淡灰色的衣襟染得绯红。
“好,你赢了,老夫自当遵守承诺,放了那女娃儿。你且告诉老夫,这一招叫什么名堂?”
“此招名为‘葬花’,取义自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不想我剑修狂傲一世,终究能为心爱之人做一件好事,便是死了,也值了。”剑修拼尽剩余力量说出这番话语,终究力竭难支,一朵灿烂的生命之花,在竭尽全力的绽放之后,就此逝去。
霎时间,就连铁狼也不禁呆立当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能为心爱之人拼尽性命此子至情至性,乃是难得的情种,你实在不该下如此狠手,这年头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也不想,可是却实在收不住自己的手,才会铸下如此的遗憾”铁狼黯然说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一点没错,几千年的修行却始终无法将我们心里残存的那一点戾气完全磨去,千年修行却始终功亏一篑,可叹可惜。”
“唉!看来你我都老了,杀个把人也变得婆婆妈妈啰啰嗦嗦的,是否多年的苦修让我们的心也悄然改变了呢?”铁狼凄然问道。
“也许吧,人总是要变的,虽然我们并不属于人类,但终究是由人间烟火养大的,又岂能不变?”浑厚的声音里忽然多了一丝哀伤和萧索的意味。
“也对,成仙成圣看来已经无望了,我却也真不明白,既然如此之苦,为何我们不索性放下呢?”
“哈哈哈哈,铁狼,你悟了,你悟了。”
“惭愧惭愧,想不到我堂堂铁狼竟然要借着一个无名小辈的鲜血方能开悟,唉!”
“无需叹气,这本就是一种缘分,这位小兄弟以死令你开悟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呢,既然已经悟道,何不珍惜现在。”
“那接下来呢,我们的游戏是否还要继续?”
“自然要继续,你我都已悟道,何不借着这个机会让这些迷失自己我的后辈们得到一点点教化呢?圣人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我虽然无法离开这虚无幻海,但是机会难得,何不种下善因,以待日后结出善果呢?”
“嗯,也对,你这老儿辙愧于你的秃头,道理还不错,若是少掉些书袋就更好了。也罢,就让你我将自己所悟尽数传扬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