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了一上午,苏柔曾担心几天没见,自己可能会跟不上大队伍,但是此刻在忙碌中直起腰,望着杂乱的片场和各司其职的大家,才意外的发现,不知何时,这里已经是让她感到最舒服的地方了。
苏柔自认为适应能力很差,在肃静的医院,多年不见的父亲身边,会让她感觉不自在,而回到这里竟然有了一种归属感。
被所有人需要的,理所当然的,自己就长在自己这个位置上的重要感觉。
得了片刻闲,苏柔站在孙导身后,望着远处镜头之下那两个人。孙导一直没给她和尽深叙话的时间。工作时间就应该工作,苏柔喜欢这样。
...
两个人的心里,其实都希望能回到最初...
在这些日子的相处和患难与共里,都看到了自己的内心是仍然喜欢彼此。
但是很多事发生了,就无法让人回去了。
流水的师父被二皇子斩于马下,二皇子被流水的副将所杀...
北夏的臣民需要粮食过冬,而天诏在大旱之后同样颗粒无收...
武力是解决问题最差的方法...
但有的时候必须用武力解决问题。
行云的部下找到他们的蒋诚将军的同时,紫瑚的部下也发现了流水。
随之而来的国情与军令也彻底斩断了两人这几个月独处出来的逃避过去和伊甸未来。
天诏派出的兵看出了行云的犹豫不前,纷纷将他包抄。几柄长剑当头劈砍下来,尽深一个横扫逼开围势,转身长刀一举,就将四把剑架住了。
四把剑抵达他大刀刃上,却有一把,还有一把...在最旁边的一把,挥歪了。
道具用剑虽未开过刃,但依然细长尖硬的剑锋在他手臂上划了过去,苏柔心上一滞,清楚的看见尽深表情变了一变,右边眉头跳了一下,才恢复如常神情。
但是被利剑划过的手臂没有退缩,用力一抬,将四柄剑推开,同时一伸右脚,黑色长靴并不留情的将那个手上失误的配角给踹了出去,随后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挥刀,再次和背后的几个兵过了数招。
他们动作太快,可能很多人都没看到尽深真中了一剑,但苏柔觉得那一剑看着就很痛。
这几步应该是剧本上没有的,因为刚刚武术老师编排时,苏柔坐在旁边基本都听到了。
偷看一眼孙缤,他果然也没有喊咔的意思,望着激烈的打戏手不自觉的攥着拳,目露精光,兴致勃勃。
行云知道事情不能这样解决,冲出包围,带着自己的兵撤了。
“好!!”一段打斗结束,孙缤还“啪啪”鼓了几下掌。
这段戏确实是太难了,但尽深和几位武术演员的应变能力也太好了。
“你是不是中了一剑?”
尽深下场后,要拍下一个群殴镜头的尤雅走了过来。只见尽深点点头,在化妆老师和梳妆老师的摆弄下,瞟了一眼手臂。
“嗯,应该没什么事。”
衣服没有被划破,完好无损,只是疼痛感没有散去。
苏柔走过去,尽深便转向她。
两人的目光终于触上,苏柔淡笑不语,尽深便开口。
“你看到他了?”
苏柔点点头。他神情复杂的望了这么半天,却问出一句废话,觉得有点好笑。
“我的肾形不匹配。”随后她无奈道。
“会找到的。”
“嗯。”苏柔点点头。
这时王姐拉开了尽深的袖子,只见他结实的手臂肌肉上浮现一条血印,淤血藏在皮肤里,呈现微紫的深红色。因为衣服穿了两层,所以没划破皮肤。
“疼不疼?”这受伤的方式,倒是和傅香香打苏柔那一下有点相似,都是“内伤”。苏柔觉得还有点好笑的问道。
“没事。”尽深不在意的抬起头。
“他会好起来的。”
“嗯......”
“苏柔姐!”远处不知道从哪里玩回来的傅香香看见了归来的苏柔,开心的大声呼喊她,苏柔便和尽深点点头,转身走了。
尽深望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还想说些什么,但细想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我是因为这件事离开了你,你能...原谅我吗?
隐瞒你很抱歉,
你现在还好吗......
可是苏柔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太正常了......
这便是让尽深什么都说不出口的原因吧。
她看起来没有得知那件事,但是这几年相处久了,尽深觉得苏叔叔不是个面对苏柔还能保守秘密的人。
可是她一切如常,什么都不说,自己怎么敢去问。
她的样子就是她并不知道那件事的模样,但她越是表现得坦然不知,尽深就越觉得她已经知道了一切。而且...她还不嫌麻烦的将顾匠诗拎来,报复自己......她到底知道了多少呢......
下午的拍摄,苏柔仍然是这样平静淡漠的样子,尽深便也除了工作的交流,没吐出任何话来。
直挨到晚上,尽深终于忍不住,等大家都到了住处歇下,自己跑到村前老树下,拿出了电话。
“喂...”
电话嘟了几声,那边传来苏叔叔略微沙哑的声音。
“你...好些了吗......”尽深难得低声询问他的情况。
“哦,我这没什么问题,挺好的。”尽深不喜欢称呼他,但他的声音,苏世然也认得出。
“嗯。”
苏世然还是比较知道他的心思的,见他沉默,便没接话,等他继续。
“你告诉苏柔...那件事了吗?”尽深咬咬牙,还是问了。
“啊...”苏世然像是需要回忆一下,缓慢的开口。
苏柔问到最后,苏世然也知道自己是瞒不住了,但那天自己告诉了苏柔一切后,她最后又说了一句,“不要告诉尽深我知道了这件事。”
“可是我已经告诉你了。”苏世然微微皱眉,似乎真的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他若问你,你就说...”
“你就说...”
“你就说苏柔没有问。”苏柔斩钉截铁道。
“她没有问。”苏世然的声音也斩钉截铁,从电话那边传来,让尽深分不出真假。
“没有吗?”
“我告诉她...我和你母亲的事情之后,她可能是有些生气,什么都没有问就离开了。”
“是这样吗?”尽深皱眉,可以想象她温怒着一言不发离开的样子,但又觉得有些不像。
“嗯...“
“之后,也没问吗?”
“...没有。”苏世然一直有些犹豫,但还是按苏柔说的照做了。
“哦。”尽深也只能又说了几句让他保重身体,放松心态之类的话,便挂掉了电话。夜里九点的月亮已经升在了半空,皎皎月辉洒满寂静的村落。
挂断电话的苏世然,扭头望向病房的窗子,望着这个被窗帘遮了一半的月亮,心里一直回响着苏柔最后的话。你信我,这样对我们两个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