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肆带着她回了自己家,一个破旧的小平房,挤在小镇的最角落。
门推开之后是小得可怜的客厅,再往里走是一间房间,一个女人躺在床上。
陈肆轻轻合上门,小声对林珈说“我妈睡着了,今晚你就委屈一下睡沙发。”
林珈环顾四周,昏暗的灯光将陈肆脸上的拮据尽数展现。
“那你呢?”她问。
“我随便睡哪儿都行。”
林珈躺在沙发上,陈肆靠墙坐在角落里,他们都睁着眼,毫无睡意。
“陈肆。”
“嗯?”
“你今天变的魔术是跟着他们学的吗?”
“是。”
“怎么变的?能教教我吗?”
“不能。”他看见林珈转头看向了一边以为她生气了,于是又解释道“没有玫瑰花了,我变不出花来。”
林珈重新开口“不要玫瑰不行吗?随便变一个什么。”
她满眼期待,可陈肆却说“下次吧,下次再教你。”
窗外的月光照了进来,陈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对不起。”
林珈没有说话。
“你的钱包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吗?”
“我的所有现金都在里面。”
“对不起,”这是他说的第三遍“可是我不能还给你。”
林珈坐了起来,问“为什么?”
“钱包和手机我都给他们了,我不能再要回来,而且…而且我需要钱。”
“需要钱就可以偷窃吗?那我呢?我的钱怎么办!我住哪儿吃什么?我怎么回去!”
林珈的情绪很激动,陈肆一直低着头,等她平静些了才开口“我没办法,我很需要钱。我的妈妈生了病,需要很多钱。”
他说话不紧不慢地,却透着无可奈何的愁绪。
“我妈妈的病已经拖了很久了,而且越来越严重,我没办法。”
林珈想起刚刚躺在床上的女人,她的呼吸很轻,轻到几乎察觉不到,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
“你偷过很多人的钱吗?”
“没有,你是我第一个动手的人。”
“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穿着打扮都很好,又是一个人独行,所以选你最容易下手。”
确实,林珈身上名牌不少。她家境不错,工作也不错,唯一的不足就是喜欢独行。这点她爸总提醒她,可她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现在终于知道了。
她没有再说话,倒头睡下,可却也只是闭上了眼而已。
第二天清早林珈就醒了,她睁开眼就发现陈肆不在了。
床上的女人颤颤巍巍地坐起来想要去够旁边的水,林珈赶紧过去将水递给她。
“你是?”女人问。
林珈解释道“我是陈肆的朋友。”
女人就着水把药吃了,她的脸颊瘦到凹陷,在昏暗的房间里更显疲敝。
“陈肆从来没有带朋友回来过。”
说完女人再次躺下,林珈帮她掖好被角就出去了。
她刚走房间里的女人也离开了,门外的人给了她几张钱,然后打电话给另一个人“Chen,she’s gone.”
外面的街道被一层阳光包裹着,行人不算很多,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视线里忽然闯进来一双破旧的皮鞋。
接着就是不算陌生的声音“怎么出来了?”
林珈抬头,问“你去哪儿了?”
陈肆晃了晃手里的早餐,然后冲着她挑眉一笑“买早餐。”
坐在海边林珈一口一口地咬着面包,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微风拂面,她忽然说“陈肆,你需要钱可以找份工作。”
“呵,”他苦笑“林珈,这里的人怎么看我你或许不知道,我不可能在这里找到工作,他们厌恶我唾弃我。”
这句话他没有说谎。
林珈没有说话,吃完最后几口面包后从包里把信用卡摸了出来“这里面有几千块,你拿去给你妈妈治病。陈肆,你不能一辈子活在两个身份里吧?魔术师挺好的,是一个很酷的工作。”
她走后一群海鸥飞过,陈肆的电话响了。
屋子里的人因为那张信用卡激动过了头,他们买了一大箱啤酒庆祝,陈肆却一个人坐在窗边。
林珈钱包里的钱早就被他们花光了,里面还剩下一张大头照,陈肆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照片上的林珈笑得很甜,像一个公主一样。
陈肆的嘴角也跟着上扬,他把照片放进口袋里,又拿着她的手机出了门。
街上有几个醉醺醺的大汉,陈肆加快了步子,还好小镇不大,没找多久他就在一家便利店门口找到了林珈。
“你有住的地方吗?”他喝了酒,一说话就是扑面而来的酒气。
林珈皱着眉头“有。”
陈肆后退了一步,把钱包和手机还给了她。
林珈惊讶地看着他,这一次他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他看着她,眉眼间隐约带着冷峻。
不等她开口陈肆就走了,在空空的街道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背影,孤单却耀眼,明亮又阴冷。
林珈转身往借宿的地方走,一条长街,两人背道而驰。
没走多久她的电话忽然响了,最先传进她耳朵的是海风的声音。
“你好?”
“是我。”陈肆的嗓音带着醉酒的沙哑。
“陈肆?你怎么有我的...”她没接着问,因为她知道这些都不重要“怎么了?有事吗?”
那边沉默了好久“...林珈,一个一直活在黑夜里的人能适应光吗?”
他想试试,想试试能不能摆脱这个劣迹斑斑的身份,能不能和她一样站在光下。
“能。陈肆你知道吗,你很像我见过的一种花,它开在黑夜,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独自耀眼。”
“什么花?”
“昙花。”
陈肆抬头没有望见月亮,它被乌云笼罩着,海风包裹着他,他过了好久才开口“我好想见见它,好想知道它长什么样子。”
电话被毫无征兆地挂断,再打过去时是一阵忙音。
林珈又是一夜无眠。
陈肆回到了那个肮脏的地方,那些人早就醉作一团了。他从七八岁就跟着他们一起招摇撞骗,他没有爸妈,他的爸妈都去世了。
在林珈来之前他每天过得是行尸走肉一般的麻木的生活,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从来没有人告诉他黑夜里也能生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