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会儿，对于许少卿来说，却无异于好几个时辰。
不行了，放弃吧。在疲惫又心酸的双重折磨下，许少卿绝望了。
但就在他已经没了力气，他的胳膊猛地往回抽动了一下的时候，一根刺捅穿了狼的下腹，又迅即拔了出去。
“嗷！”狼吃了痛，一股怪力突然生起，前腿挣脱了许少卿的双手，侧倒向了一边，痛苦地翻来滚去。
俞蓝书一手拿着一根光秃秃的长枝，另一只手将许少卿扶了起来，然后看着那条兀自不断地嘶吼的狼。
它的肚子烂了一块大洞，血随着它的动作吼叫汨汨流了出来。但不管它嚎叫地多凶，那黏糊糊的血都只是像死虫子一般淌出，不会喷，也不会涌。
这狼不仅已经没了狠气，连流出来的血都没了活力。
“拿来！”
稍微缓了缓，许少卿一把夺过俞蓝书手里的树枝，颤抖着走上前去，高高举起，对着狼的胸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那狼的眼珠都快要爆突出了眶外，用尽最后一点的气力反抗着。
“嗯？！”许少卿的怒火也升了起来。他拧着棍子不断地转着。
“还不死？还不死？还不死吗？”许少卿咬着牙念道。
俞蓝书急忙过来扶着他：“算了算了，死了。”
但许少卿一直没放手。直到它的蹬叫渐渐慢了下来，又变成了一阵阵的抽搐，最后完全不动了。
把棍子扔在一边，许少卿虚脱地坐在了地上。
“嘿嘿，”他看着俞蓝书，笑道：
“不是想吃肉吗？这下有了。”
又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好像这里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死透了。
尽管心里恶心，反感又害怕，俞蓝书还是把狼背上的一块皮剥了下来。
他又折了一根树枝，划了一块肉下来，递到许少卿面前。
“你......你要吃吗？”
许少卿接了过来，盯着看了半天，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刚才那一口白森森的牙。
这块肉上都是油，特别地滑，许少卿只好用两只手托着，好像给长辈敬茶一样的姿势。同时他还得享受着那一阵阵的膻臭味。
像生羊肉，但比羊肉的血腥味浓多了。
“呕！”
他究竟还是没忍住，干呕了起来。由于胃里也没什么食物，他呕了半天，也只是呕出了一些绿色的粘液。
那些叶子的汁液很难被消化干净。青菜吃多了，大便都是绿的，更何况这“纯天然”的树木精华。
喘了口气，定了定神，他又“嘿嘿”地笑了一声。
“那我就先不客气了，你随意。”
他像那狼一样张开大口，一用力就撕了半块狼肉下来，在口里咕噜咕噜地嚼着。生肉不好嚼碎，他就用牙耐心地磨、切。
这一次他没有吐。
恶心是恶心，但到了嘴里咀嚼过一会，那肉就会被口中的唾液所裹挟，树叶的涩味就会把那不适应的感觉冲淡许多。
叶子的苦味，缺水的辛味，狼肉的怪味，组成了一种无比奇特却也能忍受的味道。
“还不错，你尝尝。”他口齿不清地说道。
怎么会？俞蓝书咽着口水，半信半疑地拿过来，小口咬了一下。
他差点就被熏得晕了过去。
“嘿嘿嘿，好吃吧。”许少卿又笑了。
他强行把嘴里的咽了下去，拿过俞蓝书丢下的树枝，爬起来向狼的尸体走了过去。
“吃掉，吃了这些东西，咱就能活着出去。”
星夜微明。
许少卿逼着俞蓝书硬把那半块肉吃了下去，他自己又剌着吃了两块。要吃第三块时，又重新涌上来的呕吐欲望让他放弃了。
吃过东西，而且还是这么补的东西，他们的精神都恢复了一些。
许少卿稍微整理了一下破衣烂衫，还前后欣赏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嫌弃地叹了口气。
衣食足而知荣辱，此言非虚。
“走，这玩意一定会引来别的东西。到时候想走都走不掉了。”
“不在这睡了？”俞蓝书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道。
“想睡就睡吧。”许少卿捡起那根长树枝，“不用上树，就在它身边睡，睡了就不用醒了。”
“睡个屁，就不能好好说。”
俞蓝书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又是三天。
两人离开那具狼尸后，又走了三天。一样地依然在黑暗中摸索，朝着不知道什么样的未来一步一步地走。
还有未来吗？
自三天前见到星星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虽然在刚开始的时候，从胃里的扰动，到口鼻中久久散不去的腥味，一直在提醒着他们刚刚吃了什么，但也就是一天后，两人就没那么难受了，精神也比以前好了很多。再过两天，那些味道也没有了。
只是，在味道消失的同时，饿得要死的感觉再次袭了上来。
终于，在第三天晚上爬树的时候，俞蓝书眼前一花，手脚上的力气突然都消失了，扑通一下子摔了下来。
那时间，许少卿感觉自己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蓝书！蓝书！你怎么了！蓝书！蓝书！你说话呀——”
一声声地重复。
真的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也没有别的话。
现在的他，和看到母亲的尸体那时候的感觉，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不信，不甘，无奈，害怕，想做点什么，却无能为力。
“蓝书！蓝书！”
......
不知过去了多久，俞蓝书慢慢睁开了眼睛。
“别叫，别叫。”俞蓝书好像被他吵到了。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许少卿摇着头，轻声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眼睛一花，手上就没力气了。”
许少卿伸手入怀。
他把那个馒头拿了出来，带着哭腔道：“蓝书，咱们还有吃的，不怕。”
俞蓝书一看到馒头眼睛都直了，一把抓过来张口就咬。
但他没咬下去。
他抬起头看许少卿，许少卿也在看着他。
“吃吧蓝书，吃了这个，咱们就能出去了。”许少卿哄着他，完全没有去看他手里的馒头。
俞蓝书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