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中年龄最大、地位最高的无疑是钱德,任焰在他前方开路,不时回头低语,医师在看到他后也微微躬身,面带笑容。
“怎么样了?”
在门口放下农具,钱德拎着个小木盒缓步走来,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没病没伤,这崽子外域的,暂时适应不了天气。”
圆筒内传来声音,而医师则从黑箱子中拿出一根细树枝,指向正关注钱德走动的黎远。
“?”
还没待黎远有所思索,他就忽然觉得困倦,仰头沉睡过去。
任焰拿着水壶,登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把水给黎远喂下,而此时圆筒内粗犷声音再次传出:
“毕竟外域人,我多少试探了下,他没表现出异常。根骨确实是小孩儿,不是什么诡异东西变得;他没说过谎,没有被操控、催眠。”
“这崽子看着挺有自己想法,但记不得多少东西,他说的几个我已经记录下来,回头就找将军卜一卦。”
圆筒传声,医师本人也没闲着,他将树枝放回黑箱子,又从里面拿出把银色匕首。
匕首手指长短,做工精致,双刃且细长,手柄处刻着些文字。
在任焰瞪大独眼、略带惊恐的目光中,医师用匕首捅穿黎远左手掌心,鲜血在接触到刀身时仿佛被吸收般消失不见。
任由匕首插在黎远手上,医师蹲下身,双手托住下巴,继续道:
“我给他说了我们卫国军的身份以及对他的态度,感觉他不是很理解;这崽子有点缺乏常识,不知道是他家里人刻意控制,还是经历了什么意外导致遗忘。”
“还有……”
一旁任焰听着看着,人都木了,直接问道:
“叔,你咋这么多心眼子啊?”
被他一噎,医师思路断开。任焰则瞥了眼黑箱子,咧嘴皱眉:
“叔,你是来杀人还是救人啊?装备咋这么齐全呢?”
瞪眼微滞后,医师猛然跳起来追着任焰打:
“叫你长点心眼!叫你长点心眼!万一呢?意外呢?你丫就知道救人!”
任焰被追打得嗷嗷叫,围着厅堂转圈。钱德习以为常,站在椅子旁边皱眉盯着黎远:
“既然没查出小孩有什么地方可疑,我们就全力救治。”
他顿了顿,继续道:
“不管这孩子什么情况,三十次日夜后就会被我们海域同化,到时候是否给他安排训练都看我们,凭一个小孩翻不出多大浪花。”
他从裤兜中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医师:
“而如果他是某些人的饵料,我们就更得帮他脱离危险。”
医师停下脚步,有些迟疑又有些疑惑。他接过那张巴掌大的纸,皱眉阅读,而任焰也凑过来,探头探脑看向纸面。
那上面写着几行红色小字,字迹潦草,且是他们海域的文字:
“钱德先生,神已醒来
我是您的关注者、仰慕者
请原谅我无法与您见面,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忙碌
我在您的菜园里种了某样东西,您可以去看看”
“神已经死了……”
抬起头,任焰表情有些痛苦:
“他们为什么不信?”
圆筒内声音叨叨不停,医师瞪着眼,怒火点燃:
“你丫个混蛋,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事前给我?”
“你丫是蠢货吗?他叫你出去你就出去?万一他在这崽子身上有什么后手,你不当场就死了?”
“至今仍然拒绝相信历史的傻子比虫子还多,因此出现的组织一批又一批覆灭再出现,要是早知道这崽子牵扯这些,我怎么也得做好全面准备啊?!”
面对医师明显带着情绪的发言,钱德摇头道:
“这张纸,我在他走后才发觉到。他应该是外域人,在这里,在我能发挥出超常实力的主场都能来去自如,这起码说明,对方比我要强很多。”
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医师很快就领会了钱德的意思,于是沉默一阵,平复心情后道:
“看他的意思,应该跟你有过一定接触,我去……”
“不用,我去。”
打开盒子,钱德从中拿起一颗红色果实,他将其塞进黎远嘴中,眼见黎远面色渐渐红润,汗水停止。
“毕竟是针对我而来,我本人去见将军,也好进行测算卜问。”
他目光锐利,神色严肃。
“这孩子也一块带去,将军那边手段更全面一些,得确认这孩子没问题才行。”
“……唉,随你吧。”
伸手拔出匕首,医师叹息一声,而任焰则有些懵:
“钱德老爷子,你要是早告诉我这崽崽的情况这么容易解决,我也不能急成那样啊!”
医师斜他一眼,摇头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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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差……哦,不差了]
黎远从椅子上弹起,看到外界已经星光漫天。
他的衣物换成了不太合身、有些破旧的布制短袖短裤,左手不知为何绑着几道绷带。
面前桌子上摆放着些水果、两张纸条以及一个成人手指长短的匕首。
没去管其他东西,黎远伸手抽出纸条。
[神已苏醒……神不是死了吗?这是同一个神吧?又死又活的,神可真忙。
仰慕者?什么玩意儿?看这意思,钱德在出现之前就已经知道菜园里有奇怪的东西了?他把纸条留下来给我看是为了什么?警告?]
茫然思索一阵后,黎远随意丢开纸条,看向另一张。
[哦,一个月后要带我去见将军?二楼杂物房后面有楼梯,能去阁楼看书补充常识……我难道问过什么一听就知道缺乏常识的问题?我看起来也就三四岁吧?同化、域能、域能训练什么的,是每个人出生后就得懂吗?跟吃饭喝水一样?
食物只用吃水果就行……任焰会来照顾我……钱德那家伙怎么又要种田啊?还一连要种三十天?他要把自己种进土里吗?]
抛开第二张纸条,黎远跃下椅子,伸手按照嘱托吃了些根本不认识的水果。
身体中一阵冷一阵热,吃下一颗形状奇特的黄色果子后,黎远甚至出现轻微幻视,看到了学校以及堆积成山的作业,这令他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坑了。
不过很快他就有了明显感觉,身体不再随时出汗虚脱,但依旧很难受。
长呼一口气,他又拿起那把银色匕首,将其放在裤子口袋里。
纸上提及这把小匕首,只说它能随心而动,且能够为其他拥有同款匕首的人指明方向,能令进行卜卦的人不受影响,随时定位。
[讲得很模糊来着……我就当随身带了个被窃听器、被监视器吧]
无所谓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用,黎远快速上楼,光着脚从杂物间某个物品后面摸到了马灯及火柴,他双手抱着沉重灯具,借着火光爬上阁楼。
阁楼空间不大,只放着三四个小箱子,地上铺满厚重灰尘,角落里蜘蛛网都快连成白布,掸都掸不开。
[只要一把火……]
脑海中再次闪过房屋失火的念头,黎远看着那些灰尘,实在下不去脚。
他没有认栽,十分果断,转头就走,回到房间后躺倒在床上,暂时睡不着。
重复告诉自己并不洁癖,也并没有看那个阁楼以及杂物间不顺眼,更没有动手清理的欲望,黎远心绪渐渐平静。
[想想别的……今天我被个树枝指一下就睡着,还有那个传声圆筒以及匕首……这个世界有着超越常理的力量存在。
这匕首好像说是能随心而动……怎么个随心法?]
双手枕头,黎远盯着木制天花板,努力拿眼角瞥着裤子口袋,在脑海中想象匕首飞出来转圈的场景。
匕首毫无变化。
放弃原本思路,黎远又认为他应该闭上眼仔细感受,匕首与他之间一定有着某种无法被观察到的联系。
十几分钟后,黎远觉得应该没有联系。
他沉思许久,将纸条上的语句翻来覆去品读,最终认为可以滴点血上去,说不定就激活了呢?
他躺在床上将双手高举,接着发现缠着绷带、一点痛感都没有的那只手,五根指头前都有一个红色小圆点悬浮,每个圆点前又连着一厘米长短,隐蔽透明的丝线。
他五指弯曲,感觉稍微有碰到些阻力,注意力集中后,更是能够看到丝线在延长,五根线磁铁一样分别悬浮在匕首的两面刀刃、刀柄、刀尖以及刀身旁。
在这种需要聚精会神的状态下,黎远微微曲指,银色匕首便震颤两下。
[原来是这么个随心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