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让。”石晓战反手收剑,向沐秦抱拳。
一切发生的太快,沐秦出现片刻的晃神,玄铁剑在耳边的嗡鸣声仿佛还未褪去。若不是石晓战手稳,方才那一下可能要了他半个耳朵不止。
上次切磋后他对石晓战的剑法钻研了许久,除了和他切磋,剑圣传人也经常被各路剑客请教,只是没人能在他剑下走过三回,本以为这次能坚持久一点,还是太高看自己了。
沐秦笑着跟石晓战回礼,心下有些感慨,于剑术,他们差得实在太远了。
两人已收势,方才喝彩不断的人群此时却安静如鸡。
“不知这位少侠师从何处啊?”是刚刚夸石晓战那个声音。
两人方才酣战中并未听到前面那句,这句却是听得分明。二人转头便见黑金长袍打扮的曲风明笑着看着他们,身旁只跟了个着黑色短打的年轻男子,方才观战的众人自觉为来人空出好大一片。他们好多人来风明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武林盟主呢。
“曲盟主。”石晓战见是他,心中并不快,但也不能拂了长辈的面子,恭恭敬敬地行了晚辈礼。
“晚辈水月宫沐秦,”听石晓战如此称呼,沐秦也有几分惊讶。传闻中,曲风明可是白若茗的生父,却抛妻弃子另娶他人。若是在别处,见了便见了,可现在却是在白家的客栈中。“见过曲盟主。”
“哦?想不到水月宫竟也有如此精绝的剑法传承?”曲风明得知沐秦是水月宫中之人时,也是十分吃惊。水月宫甚少涉足中原武林是其一,他们只一招以独特内力凝结而成的千丝散魂针扬名武林是其二。没想到眼前这年轻人不但内力深厚还有一身好剑法。
“曲盟主谬赞了,我水月宫中并无前人习剑,”沐秦轻轻抚摸自己的佩剑,脸上带着笑意,“是小子爱剑,便瞎琢磨了一些,只是空有架势而已。”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哟。”曲风明笑得和蔼,“石少侠年少有为,沐少侠也是天资超群。瞳儿,你还需多努力才是。”
最后那句,是同他身边那名少年郎说的。
那少年脸上稚气未脱,有和曲风明相似的剑眉,眼睛却要狭长些,抿嘴的时候两颊有浅浅的酒窝,看上去软软糯糯的。正是曲风明的独子曲翊瞳。
曲翊瞳也习剑,因着父亲是武林盟主,母亲又是权贵之人,为了不让二人失望,自小就比别人要努力得多。想他在同龄人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今日见石晓战和沐秦对战却觉自己差得太远,是凭他怎么努力都赶不上的那种。石晓战还能说是因为得了剑圣传承,可这个水月宫的居然是自创剑法,让他十分钦佩。
“瞳儿明白。”钦佩归钦佩,少年的傲气不允许他低声下气,曲翊瞳只抬头轻轻瞥了一眼场上二人,便不冷不淡地回曲风明。
“今日得闲,不如二位去我城主府中坐坐如何?”曲风明其实早先就派人来请过石晓战,可人愣是没请动。上次在洛阳也是,见面时应得好好的,一回头就见不到人了。曲风明觉得应当是石晓战碍于白家不好同自己交好,于是索性亲自当着众人面直接邀请。
堂堂盟主亲自上门来请,在场众人都是一脸不可思议,这玄铁菩萨果真是了不得,至于沐秦,虽然剑法不错,但江湖中并无什么名头,是以众人只当他是个顺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于情于理,石晓战都不好拒绝。正准备答应,却觉眼前一花,一阵香风袭来。
“城主府之行,不知曲盟主介不介意加本公子一个?”
“城主府之行,不知曲盟主介不介意加本公子一个?”
换了金色面具的南宫九刹那间出现在几人当中,身着青纱缂丝对襟长袍,金线绣花的白色鞋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手中折扇上书“富贵闲人”四字。
看着眼前这个就差在脸上写“我超有钱”的年轻男子,在场众人俱是一脸惊奇——这是传闻中挥金如土还把昭阳郡主迷得神魂颠倒的玖公子啊!可他一个生意人,怎地还来武林大会了。
曲风明是十分不喜这个无礼的年轻人的,可惜石晓战和他交好,又有这么多江湖人士在场,他除了答应也别无他法。
初见南宫九的曲翊瞳倒是挺喜欢她这番做派,穿的张扬,长得好看——光看露出来的嘴巴鼻子都觉得好看,当然那个面具也很合他心意。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府上车马已在门外,还请诸位随我来吧。”见到南宫九,曲翊瞳难得话多起来,还生怕父亲不喜,赶着要拉人走。
“这位小公子客气了。”南宫九笑着任他拉袖子,看得曲风明心中一阵气急,面上却维持着和蔼的笑容。
“……”唯一知道玖公子就是白若茗的沐秦见此,也是万分唏嘘。
几人先后上了马车,曲风明说他们几个年轻人聊的来一些,独自上了另一辆。这车内曲翊瞳和南宫九坐一侧,石晓战和沐秦在另一侧,沐秦对面就是南宫九。
先前在客栈门口匆匆一见,看得并不真切,此时他才将她的面容看清。确实同小时候不大一样,那时候白若茗的脸小小圆圆的,很是可爱,化名宫玖的她不但身形修长了许多,下颌线条也分明不少。
若不是白陌云和沐迤岚同自己讲过宫玖就是白若茗,他也难将两人联系到一块,也难怪石晓战认不出来。
“阿玖,你的护卫今日竟没跟着么。”石晓战见南宫九这次出门只只身一人,不见那个如影随形的蒙面护卫,还有几分意外。
“臭……石兄说笑了,是问哪里还有比这车上更安全的地方?”南宫九笑着用折扇划了一圈,“剑圣传人水月宫少宫主——啊还有少城主,我哪里还需要什么护卫呢。”
无向来善于隐匿踪迹,就算他跟着,她也是不会跟人说的。
“哎呀,忘了自我介绍,”南宫九见对面沐秦微笑看着自己,用扇子敲了敲脑袋,抱歉道,“在下玖宝阁宫玖,生意人,跟钱沾边的事什么都做。江湖人送个玖公子的诨号。”
“久仰大名,”沐秦轻笑,他是真没想到白若茗会变成这般……这般有趣的一个人,和小时候很不一样,却又一样让人愉悦。“叫我沐秦就可以,阿玖?”
“还有我我我,”曲风明不在,曲翊瞳活络了许多,“我叫曲翊瞳,没什么名头,就是别叫我什么少盟主少城主……”总是活在父亲名下,对他这样傲气的少年来说,也很是难过。
“好嘛,小瞳儿。”南宫九忍不住捏了捏曲翊瞳肉肉的脸。小孩子真是太可爱了,以前自己身子小,只有被捏的份。看着白子萧那种小粉团子想捏脸又不好下手,现在可算熬到自己长大,能捏别人了。
“虽然我挺待见你,你也不能随便捏我脸啊。”曲翊瞳第一次被人捏脸,脸红到了脖子根,嘴上依然不依不饶。“去岁我就束发,是个男子汉了。”被捏脸什么的,太没有英雄气概了。
“非也非也,男子汉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别人没你可爱,我都懒得碰。”南宫九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看他俩脸上都没肉给我捏。”
石晓战和沐秦闻言对视一眼,无奈莞尔。
“阿玖,你可不能乱说。”
“也可以捏捏我的试试。”
二人同时开口,听到沐秦说的那句几人都有些吃惊地看向他。
却见外表看来严肃认真的白衣男子径自捏起一边脸颊,不顾几人目光,继续说道,“也就是手感没曲少侠的好罢了。”
“噗嗤……”
三人见状都笑开了。
几年不见,这少宫主怎么变得这般可爱了呢。南宫九心里想。可是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旁边马车里曲风明听到几人欢笑声,也有几分感慨,年轻可真是好啊。
如玉客栈和城主府相去并不远,约摸半刻钟马车便停下了。
几人下车,见两头石狮镇守的城主府朱门大敞,藏青衣衫的四名家丁分立在两侧恭迎众人。进门就是一个大幅照壁,上绘三色牡丹,富丽堂皇。几人跟着往里走,行至主院前,曲风明同石晓战都进去了,后面沐秦和南宫九却被拦了下来。
“父亲和各位前辈有要事相商,我们不便进去,”留在外面的曲翊瞳向二人解释道,“今日就由我带你们逛逛这城主府如何?”
武林大会召开在即,父亲要和各位世叔商讨相关事宜,石晓战作为剑圣传人,一直在父亲想要拉拢的名单上,自然是要带进去的。曲翊瞳心里明白,对于沐秦和宫玖,父亲终究是看不起的。不过没关系,这二人他都喜欢。
“也好,大人开会最是无趣,可怜石兄了。”南宫九摇摇头,看着前面两人身影隐没在花丛拐角处。
“那就有劳曲小公子了。”沐秦也乐得轻松,顺便还能和“宫玖”叙叙旧。
曲翊瞳心中雀跃,面上依然是桀骜的样子,点了点头便转身引路。
这厢几人其乐融融,那厢秦玉鞍却过得苦不堪言。
虽然自那次沙尘暴后,他们再没遇上什么古怪天气,但长途跋涉总是令人疲惫。他又不是秦霄那样铁打的身子,历经半月赶到辽东郁王府时,他已经快累死了。那个文弱的郁皓扬更是,一到王府就病倒了。
郁王府不似长安的富贵,也没有江南的别致,但多了几分北方的豪迈,建筑楼阁都要高大粗犷些。
一行人到郁王府时,郁王爷正在外公办,并未见到。郁王妃同秦家兄妹告罪了一番,生怕失了礼数。
“郁王爷掌管边防要务,这有何可告罪的,”秦霄不以为意,“郁王妃一路也辛苦了,我那不争气的哥哥怕是早就累得不行,郁王妃还是先着人带我兄妹二人下去休整吧,晚些再见郁王爷不迟。”
不说他们,那太后派来的老嬷嬷此时也只想好好沐浴休憩,要她说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好好的在皇宫待着,被派来盯着这刁蛮郡主,这一路又是沙尘暴又是暴晒风吹的,真是造孽哟。
郁王妃自是欣然答应,派了个大丫鬟领几人下去休息,自己则顾不得收拾就去郁皓扬院中探望了。
郁皓扬毕竟是偌大一个郁王府下一代中唯一的男丁,他一病倒,郁王妃就失了分寸,火急火燎地催促太医诊治。太医说世子只是疲劳过度,身子虚了些,卧床将养几日即可。
太医开了个补气养身的方子让徒弟下去抓药煎药,郁王妃仍是不放心,一会儿摸摸郁皓扬的额头,一会儿搭搭宝贝儿子的手。
“王妃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吧,世子这里有老奴守着。”郁皓扬的乳母王氏见状,明白王妃这是担心世子身体,这王府中姬妾众多,郁王爷又不是个念旧情的,可王妃断不能失了仪态,不然那帮子狐媚又有得作妖了。
“可……”
“王妃不但是世子的母亲,更是这王府的女主人啊,老奴会好好照看世子的。”王氏是跟着她从藉藉无名的小妾走来的,忠心不二,听她再三保证,郁王妃才回去沐浴休息。
秦玉鞍此时早已在王府内的温泉里泡得通体舒泰。这郁王府别的不说,这个温泉确是深得他心。
温泉四周用巨石堆砌了假山,只留可容一人通行的步道。温泉池子内沿岸一圈用圆木打了一层坐塌,再往里则是以鹅卵石铺垫的过渡带,中心最深处也不过一人高。王府家丁还给他漂了个装有酒盏点心的小托盘,浮在水面上,很是惬意。
“秦玉鞍!你还要在里面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