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聚集的蛮兽越来越多,外围压力也越来越大。首先察觉到危机的是小黑,它能感知到很远的震动,虽然没有在蛛丝上那么强烈,但它还是能感知到南方的震动远大于其他方向的。
消息很快也从南边来的难民空中,传遍了新野,传遍了整个绿原。人心如奔溃的大坝,越来越多的人想向北迁移,这些人不只是被抓来的奴隶,还有原本部落的居民。
偌大的议事厅内,叶森孤零零的叩击着桌面,这么多年的独裁,他从未感受到今天这般无助。大敌当前,内部的人心就先崩溃了,他有些后悔留下那些懦弱的逃跑者,一定是他们在煽动他忠厚的族人。
他不能逃跑,一旦逃跑意味着他十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意味着现在大好的绿原,就此消失。他舍不得,谁都可以说放弃,唯独他不行,就算与部落具亡,他也要留在这,这是他的信念。
越是欣欣向荣的东西,越是给人一种假象,让人自豪,让人怜爱,让人不舍,同时让人忽略其潜在巨大危险。
虽然三宝极力劝诫,但叶康也不想走,现在他还能看到坚守的希望,而北边的蛮兽也越来越密集了,现在出去无异于自己逃出防护圈,与蛮兽肉搏。他有守护一方的责任,这是他的梦想,老屋的人现在离开或许能活,但这么大部落在这兽潮里迁移,无疑会死伤无数。
他们已经没有走出这个防护圈的资格了。
叶康一直有一个梦想,成为南蛮的王,带领南蛮像北方那样强大,他要守护这片土地,这是叶坚跟他说的,叶坚还说这是北方那个家族强大的原因。
楚旭摸着手上的制式强弓,他学了两年的狩猎,在成为正式狩猎者的那一天,就被分配到医疗队当队长了,其实他还是想去出生入死的。弓是部落老师傅制作的牛角弓,取材方便,能够成批量生产,拉力不大能对付一些刚入阶的筑基期蛮兽。
比起他这两年在小虎爸那,花“大价钱”买的小刀和枪头,还是要逊色很多。现在他手上有三套枪头了,一套小虎送的,一套自己买的,一套制式配发的。要说最好的,还是他花大价钱,故意用黑钢打的。
小虎爸明白楚旭的意思,但他实在不想儿子太累了,厚着脸皮答应了这个后辈的好意。这一来他可以从中大赚一笔,二来打过这样好品质的东西,以后一些质量差一点的生意就好做了,名声可以涨上一截。
按理说以小虎爸的资质,还没有打这么好材料的能力,实在是楚旭帮忙,舍得花钱。小虎爸也不负所托把成品打造出来了,虽然他打这种黑钢还是没把握,但部落能找他用黑钢的也没几个,主要客户还是原先的材料。
部落的人都知道冷血的大医师,有个心善的孙子,多熟络熟络总能混到点好处的,说不定就是危急关头救你命的人。
真正的灾难总是突如其来,而且让人接受不了,在部落居民还在怨声载道的时候,南边的前哨所传回来消息,令人恐惧的兽潮朝着北边奔涌而来了。这股兽潮和以前零零散散的不同,所有的蛮兽都像听到了统一的命令一样,不再是小股成群,路上的部落完全没有抵挡之力,一击及溃。
兽群从丛林里钻出来,好像无边无际一样,大大小小不分种群,大的有七八米高,小的可能只有巴掌大,但都像不费体力一样向北冲去,饿了就直接吃身边弱小的野兽。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到底有没有那只王兽在背后指挥。这种兽潮在南蛮每隔数十年就会发生一次,给南蛮来个重新洗牌,这也是为什么南蛮专业的技术得不到传承的原因,而这次兽潮却格外的大一些。
消息并不是人带回来的,所谓哨所不过是叶森派出去,沿着难民行进路线向南打消息的人,消息是他们随身的信鸽带回来的。
从信上来看,他们是回不来了,按照他们的说法,部落最多还有四天时间,四天之后兽群就会奔涌而来,在新野上践踏而过,任何阻挡的东西都将是他们脚下的残渣。
得到消息的叶森把在外战斗的狩猎都调了回来,只留基本的防守力量,以狩猎队这些天清扫的成果,短时间内部落不会受到冲击,而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不管他们现在怎么清扫野外,到时候也会被横扫,现在外面聚集的蛮兽在兽潮面前,根本不足为道。
这个远方来的消息,他相信了,派出去的都是他的亲信。早在第一批难民向北逃亡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南边有更大的威胁促使他们逃跑。但那个时候他被巨大的利益,与长时间的安稳蒙蔽了,他一直认为只要他有足够的人手,没什么兽潮是他抵抗不住的。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人逃跑的速度绝对比不上兽潮奔涌的速度。消息叶森并没有传出去,这或许能让族人在绝望之前少一点挣扎。
这种程度的兽潮,没有人能阻挡得了,部落也不可能一夜之间迁移到北方,叶森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无解的局,他解不了,他的族人更解不了。
消息的传播速度比难民逃往的速度要快上许多,连兽潮也赶不上,在叶森得到消息的第二天,部落就传的纷纷扬扬了,不过消息并没有叶森得到那样准确。
人们只知道南边有一波无法阻挡的兽潮,向这里奔涌而来,他们并不知道兽潮到底有多大,什么时候会到新野。这加剧了人们的恐惧,他们听到的告诉他们,兽潮碰到部落,部落就会被推平。它可能今天来,也可能明天来。
未知总是给人更大的恐惧。而在真正无法抵挡的危险面前,人们又显得那样狰狞,自私,懦弱。没有能力的妇女儿童躲在角落里凄凄惨惨,稍有能力的蛮人放肆的发泄他们的暴力。恐惧比危险更先笼罩部落,击破部落所有抵抗的能力。
部落早早的被叶森调回来的狩猎队控制住了,哪怕是习惯生死的狩猎队员,此刻也感到迷茫,因为现在他们面对的是,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族人。在如此大敌当前,部落不对外,反而先对内控制了?
这一道命令在执行起来多么乏力,他们毕竟只是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战士,狩猎者们大多只是装装样子,面对邻居们不断地质疑谩骂,他们也只能深深的低下高贵的头颅。
整个大街上都是出来寻求答案的人们,现在他们问出路,追究往日的责任。新建的光鲜亮丽的房屋下,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这些预示着部落前所未有强大的建筑,在此刻充满了讽刺。
听到消息的人们都在大街上咒骂,为什么当初人马带来消息的时候,不赶快迁移,那时候一定还有逃跑的机会,现在什么都晚了。都是几个部落的掌权者贪图手上的权力,完全不把他们的生死放在眼里,怕部落一迁移,就可能沦为别人的奴隶,权力就不在他们手上了。
“为什么到现在了,泥还要控制我们,还不逃跑在这里等死吗?你tm这个蛮兽的帮凶,你断了我们唯一的机会,现在还要带我们去送死吗?”
人群从大街上不断涌向族长叶森的住处,大声的谩骂声早就传进来了,这座蛮牛曾经最崇高的房子,叶林和朵朵早早的就回来了,此刻都躲在房间内不敢出声,第一狩猎队在外面抵抗着人群,防止他们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小人,当初我们就不该推举你当族长,你出来看看部落都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又一个还算健壮的男人,想突破防线,向院邸大声咒骂。
坐在人群最前面的是几个德高望重的族老,现在也被人们请了出来,都已经到了古稀的年岁,按理说应该都经历过几次兽潮了的,但依旧坐在了这里。
“小森啊,有什么隐情你也该和大伙说说,当初我们也是看见你能力不错,才让你当的族长,现在怎么这么让大伙寒心啊,你没能力抵挡就让大伙跑吗,现在能跑多少是多少了。”一位族老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好不可怜。
族老一讲完,旁边立马便有人搭话,“族老,你别被那个白眼狼骗了,他就是见不得我们过点好日子,想着大伙一起死在这里才好。当初老族长也是糟了孽,生了这么个玩意。”
人群中又有人喊,“山哥,带着你的人让开,你们不敢找这白眼狼问,我们自己来。让我们进去,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什么时候刀剑朝向过自家人?我告诉你,今天我就算死在这里,也要和这个白眼狼讨个说法。”
狩猎队员早就不敢答话了,只能拿着盾牌顶在前面大家都沉默不语,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许山也沉默的坐在台阶上,他怀恋在外面单纯杀敌的日子,虽然他不知道叶森在干嘛,但他相信这个族长,如果没有这场灾祸,部落确实比以前好太多了。
更关键的是他不知道眼前这群人能做什么,在狩猎队如此大规模扩招的时候,都没有看见他们,现在反倒一个个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