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久等了,谁知这穷乡僻壤连最基本的几味药材都买不齐。”
来人正是去又复返的子旻,长长的药材包系成一串,被他左手拎着,闲闲搭在左肩,右手却是半拖着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也不知他如何做到拖着木桶走路还能无声无息的,苏青青第一次发现,自己竟不知他轻功这般好。
见苏青青只是静默的坐着,子旻撇撇嘴,一边嘟囔着“折腾了大半天,跑了两个镇,我这都是为了谁呀”,一边将那大木桶拖去内室,将手中的药材拆了一股脑儿倒了进去,做完这些,他拍拍手,又要往出走,却又突然想起什么,折回苏青青面前蹲下来,从怀里掏出两片叶子,比划了一下,又挠挠头,绕到她身后,边碎碎着“我这都是为你好,你可别打我”,一边替她解了绳子,将那两片叶子塞到顾长惜手中,道,“含在口中,原地别动,等我一下哦。”
苏青青虽被他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弄的晕头转向,却隐隐明白自己不知何时竟是中了毒,他可能是要为自己疗伤解毒,于是乖乖将叶子含进口中,甫一入口,一阵清冽的感觉顺着味蕾游走全身,竟是薄荷。
感受着冲击头皮的清凉,苏青青慢慢意识到略有些混沌的五感也变得微微清醒起来,不由得心中微动,但见子旻左右手各提了盛满热水的木桶进来,径自去了内室,待到有“哗哗”水声传来,苏青青才后知后觉的暗自瞪大了双眼。
果然,忙活了一通的子旻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又拍了拍手,笑眯眯的走到苏青青身后,快如闪电的轻点几处穴道,然后绕到她面前蹲下,道,“苏掌门,我只能帮你到这啦,剩下的,要靠你自己咯,你这便沐浴吧,不过切记,万不可运功哦。”
见他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苏青青活动活动手腕,缓缓站起身来,干巴巴道,“原不知少侠还有观看女子沐浴的喜好?”
子旻笑眯眯的点头,不置可否。
苏青青见此,不再言语,竟是背过身去,摘下了斗笠就去剥外衣,子旻一惊,一抹红晕迅速爬上脸颊,连带着脖子都红了,不待苏青青将外衣脱下,他吭吭呲呲了一句,“我在外面替你守着,”落荒而逃。
屋门“呯”的一声被甩上,屋内,除去了轻纱斗笠的苏青青顿了顿,轻咳一声,向着内室泡着药材的浴桶走去。
屋外,子旻扇了好半天才将脸上的红晕扇下去,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屋门,挽了衣袖裤腿,就地盘坐,微微闭目,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
第十章
清晨,露水犹在。
曹风穿行在花间丛中,衣摆早已被打湿。他额上还带着些微薄汗,气息早已不甚稳当。
自告别雷毅,他并没有去泛城,而是折返回头,几经颠簸,来到了故青山下。
此时的故青山依然巍峨且庄严,但映在曹风眼中,却多了些阴翳和凄哀,那日的惨象犹在眼中浮现,他闭目良久,终是迈出坚定的步伐,一步步向着山顶走去。
昔日里,上山皆是轻功,诸事缠身,无暇去顾及山间景色,今日的他,却反而静下心来,一步一步,细细体味山间清风细草,一花一木。
心事沉沉间,曹风忽地眉心一动,但见前方隐隐出现几条人影,高声笑谈着什么,像是白云村村民,但细听之下,口音却略有出入,不由得快行几步,跟了上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几人皆扛着木材石块,脚下行的稳稳当当,衣衫略略破旧,像是常出苦力的,行在几人末处的一名汉子看到了他,见他灰衣素褂,腰悬佩剑,风尘仆仆,不禁招呼道,“小哥是来投师拜艺的么?略早了些,下山去吧。”
拜师投艺?如今的故青山哪里还有师可投,曹风心中疑惑,还是冲着几人拱拱手,温声道,“几位这般辛苦上山,却是为何?”
另一人憨憨笑着,将肩上扛着的木材又耸了耸,“我表哥说这里有活计,东家又慷慨,这便来寻些事做,好给家里添些伙食。”
闻言,曹风更是疑惑,“敢问这位兄弟,可知东家姓甚名谁?”
几人互相看看,具是摇了摇头。先前招呼他下山的那人将背上扛着的石块稳稳放在路边,揉了揉肩膀,“我们几人都是远亲近邻相邀而来,只知东家是那肃元城的一位员外,要修补故青山派的大殿屋舍,需要许多力气活儿,酬劳颇丰。”
肃元城的员外?曹风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便向几人拱手道,“多谢几位兄弟了,耽误你们行路实在有愧,这便不打扰了,咱们山顶见。”
见他还要上山,几人纷纷相劝,都被曹风温声谢过,只道自己是寻故友而来,既如此,几人也不再劝,都放下重物来,向曹风挥手告别。
常在江湖行事,已经许久不见这般淳朴的劳作人,曹风一边施展轻功快速掠向山顶,一边心下暗自感慨。
正门前,一阵劳动号子的呼喝声传来,十来名壮汉拉着绳子,另一端是已经精细雕刻好的大柱子,正在被牵绳缓缓拉起。一人站在不远处,白衣长袍,阳光下隐隐发亮。
那人看着大柱即将落成,工头热火朝天的指挥,心情颇好的大手一挥,“今儿个出了苦力的,晚些都去前殿领酬劳,每人多加珠链一串,回去给你们婆娘添喜气!”
众汉闻言精神更震,口中齐呼感谢,脚下更是不虚,不过半柱香时间,那大柱便已稳稳当当立在了门前西侧,大柱多以金银箔作饰,又细细勾勒了一副凤舞九天,阳光一照下,那凤凰熠熠生辉,华贵灿烂,眉眼慈悲,风起时,竟是真的要振翅而飞一般。
那人眯眼看了许久,这才“啪”地一声合上扇子,笑嘻嘻道,“极好极好,日头盛了,诸位这便去殿中稍作休息,晚些时候还有活计,”他努了努嘴,示意门前另一边躺倒放着的另一根大柱。
众汉笑道不累,三三两两结伴向正门内走去,那人又看了眼金灿灿的柱子,心情颇佳的展了展身子,抬步要走。
“可是文师弟?”
身后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那人回头一看,待看清来人,先是顿了顿,方才“唰”地一声展开折扇,遮住半张面,涩声道,“师兄这般唤我,真叫我欣喜又惭愧。”
曹风乍见故人,又是同门情谊,只觉得窝心的紧,急急上前两步,道,“师弟这是为何,人各有志,当年师父也是允你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