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任职督林官【重返老营发高烧，任职林场享安逸】
诗曰：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上回书说道，刘禹一行三人逃脱了翟辽魏军的抓捕后，抢了马匹是一路狂奔五十里。一直是跑到天黑，这才逃脱了魏军的控制范围。三人是又累又饿，因为上次的教训是再也不敢夜宿荒庙一类的地方了，于是宁愿在野地里挨风吹，也不愿意去久无人烟的屋子里过夜。
刘禹、檀道济是习武之人，一路上倒是好说。但这刘牧之乃是一介书生，经过这么一折腾，出了一身大汗，再加上晚上凉风一吹，自然是毫无悬念的发起烧来。只是这荒郊野地，让人无所适从。刘禹打开包袱将里面的衣服拿出来给刘牧之包裹好，又将其扶上马，绑在自己的背后。让檀道济牵着两匹马走在后面，将所有的行礼都集中到刘牧之骑的马上。一路寻找可以能够治病的地方。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临近天亮时分，刘禹三人遇到了晋军的斥候，在言明自己的身份，又拿出牒谱对校之后，三人跟着巡逻的兵丁，顺利地回到了谯郡的一处兵营。在这里，刘牧之得到了军医的照顾，刘禹与檀道济也是得到了休息。几日之后，刘牧之的身体渐渐得到了恢复。刘禹害怕此类事情还会发生，便萌生了想要将刘牧之提前安排至别处的想法。
一日，刘禹便找到刘牧之说道
“先生，如今我无官无爵，亦无栖身之所，你若是跟随我颠沛流离，怕是身体无法消瘦。为今之计，我欲为先生求一官职，先生好先暂时安定下来，待我事业颇有起色之后，再写书信与先生，共谋大事，如何？”
刘牧之听闻，思虑良久，回答道
“明公所言，实乃真言。我身体羸弱，无法胜任行军之事，只是我若离开，明公商议对策，当对何人？”
这次轮到刘禹沉默，思虑许久之后。刘禹便继续言说道
“既然如此，不如先生先跟我回彭城。待我报到之后，再作定夺！”
“亦是只能如此！”
刘牧之回答道。刘禹听完，便当即决定于刘牧之檀道济一起回归彭城再作打算。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三人便又朝东面的彭城进发了。这一路上都是晋军北府军的地盘，治安自然是相对安定一些。又走了七八日，三人顺利回到了彭城老营。此时的驻军已然不是高衡所带领的先锋营，而是刘牢之所带领的先锋营。
在报到完毕之后，刘禹兴致勃勃的去寻找何无忌，却被告知何无忌已然是因随刘牢之平灭皇丘刘黎有功，被上奏朝廷拜为骑都尉，最近又跟随龙骧将军刘牢之北上高平郡平灭翟魏叛乱去了。
见刘禹回归，一类营中老兵自是高兴不已，弄些酒菜款待刘禹三人，酒桌上众人与之寒暄叙旧，又各自言说了近几年的状况，大家也都是唏嘘不已。在兴头上，刘禹众人吃喝直到深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也都是酩酊大醉，各自踉踉跄跄回营睡觉去了。
营中校事官见刘禹与众多将军熟络，自然是不敢怠慢。直到半月之后，才在刘禹的主动询问下，客气地对刘禹说道
“将军既是营中老人，一些职位您只管挑选些轻松地。我允准办理就是。”
刘禹倒是也不推辞，直接说道
“你个校事官，好生直爽。这样吧，你就给我找个俸禄多些，又轻省的活儿吧，至于我那个兄弟你就不要安排在我身边了。毕竟他是都伯，不便总是跟随我这个伍长！”
“那是当然，一切都按将军吩咐的来！”
“那就劳烦校事官给个轻省的职位吧！”
校事官随即查询典策，不多时，便抬起头说道
“彭城东北一个林场，缺少个督林官，此地林深草密，猎物众多。将军无事倒是可以随时打猎自娱。至于事物，无非就是承接军营木材消耗之事，也不用您亲自劳作，林场自是有民夫操作一切事物。您就负责清点军营所需木材是否合格与数量就行！”
刘禹大喜，随即应允道
“就去此处吧？何时可以出发？”
校事官一脸轻松地说道
“就这几日便可，您在这里签字画押，我再帮您换个牒谱便可！”
言罢，校事官便拿出一本名册摊开，刘禹在上面签好自己的名字，校事官又拿出一个铜印，蘸上印泥，盖好大印说道
“您得把您现在的牒谱，我明日换与您。后日便可出发！”
刘禹拿出牒谱交与校事官，按照其交代的办完手续之后，便与檀道济告别。檀道济自是千般不舍，但刘禹对其说道
“如今你是都伯，领有百人之众，不可以黄儿脾气自处。军令如山，岂可朝令夕改？你就在老营好好当你的都伯，若是得了空，便来林场探望我便是。如今先生身体辛劳，我正好带他去林场休养一番，你要是体谅我，便不要再胡闹！”
刘禹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檀道济也是不好反驳，便言语道
“大哥既然如此真心，我也只好听你的。只是若得了鹿肉，不要全部吃掉了，记得留些给我！”
刘禹与刘牧之听闻更是哈哈大笑。良久，刘禹才渐渐收住笑容说道
“那是当然。不过若是何无忌回来，你遇见他，定要一同带来与我等相聚。”
檀道济笑容满面回答道
“自然遵命！”
“还要记得带酒来，我怕山里无美酒！”
檀道济又是一阵大笑，刘禹与刘牧之也是跟着笑了一阵，便拱手而辞，带着行李朝那林场去了。
且说刘禹与刘牧之二人骑马只用了不到一日，便来到了林场。此地地势略高，山行平缓，虽然无乱石穿空，但因临近山间水草，林木繁盛。
来到山下已是傍晚时分，趁着夕阳绯红，刘禹与刘牧之一路纵歌吟诗，沿着山路，脚底生风。不需一个时辰便来到了林场。在参天的树林中，一块平缓的坡地被人踩成了烂泥。稍微平稳的地方，堆着一大堆一大堆已经切割好的原木。在靠北的山坡上修着一排木头的房子。房子地基使用大木桩升起来的地板，再在上面铺设木板和竖立墙壁，房子倒是在树林只见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在靠东的一处缓坡上，修着两排茅草屋，想必应该是民夫居住的地方。刘禹牵着马和刘牧之趁着暮色来到林场，一味须发皆白的老者，佝偻着身体，身上穿着破旧的官袍，挑着一个灯笼慢悠悠的从木房子里面走出来，用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
“可是朝廷新来的督林官呐？”
“正是！”
刘禹扯着嗓子回答道。
须臾，老者慢慢走近，挑着灯笼看了看刘禹和刘牧之，问道
“二位哪位是新上任的督林官呐？”
刘禹上前一步作揖拱手道
“在下便是！”
老者仔细打量了一下刘禹，点点头。便转身说道
“跟我来吧！”
二人跟随老者来到木屋旁边的一处牲口棚里，栓好了马。只见牲口棚里还有一头驴。刘禹卸下行礼，和刘牧之跟着老者进了木屋。入得屋来，只见屋内除了一张桌案上放着一个下令的签筒，还有一方印盒。中间的镇纸下放着一叠黄纸，旁边有几只破旧的毛笔，是连个砚台都没有。剩下的便只有几个蒲草团，围着屋子地板正中间的一个火塘。下面是石头砌成的，在屋外蹲着到下面还可以掏火灰。着实没有了其他的东西。
老者进屋吹灭灯笼，将其挂在一侧墙壁上的木桩上。示意二人坐下，说道
“先坐，我去取钥匙。”
刘禹和刘牧之坐下，老者走到桌案边，打开旁边的一个小柜子，拿出一串钥匙来，走到二人面前坐下，说道
“牒谱拿出来吧！”
“哦！”
刘禹拿出牒谱递给老者，老者拿着，凑近火塘，借着跳动的火光仔细端详了一下，点点头，又将牒谱还给刘禹，说道
“这是林场的钥匙，交给你了。也没啥重要的东西，这间屋子往左两间，一间是粮仓，一间是兵器库，有环首刀十柄，长枪五支，弓弩三把，箭矢二百支。剩下的就是些斧头、钢锯一类的伐木用具，右边是两间睡觉的屋子，一间是督林官的，一间是给守卫的。再有就是一间厨房。最值钱的就是坡地上你们看见已经采伐好的原木。那柜子里面还有五本账本，都是木材进出的登记册。其余的就没有了！”
老者指着那桌案边的小柜子说完，又将钥匙递给刘禹。刘禹接过钥匙问道
“此地就您一个人吗？”
“就我一个。”
老者眯着眼回答道。刘牧之捻着胡须问道
“那为何有守卫的屋子？”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您老人家在这林场呆了多久了？”
刘禹问道。老者听完，眯着眼计算道
“四十八年了！原先这就是大晋的林场，后来胡人来了好多拨，也换了好多次主人，但我一直都在这里。这不前几年北府军来了嘛，这周围也不太平，索性这北府军就接管了林场，半年前我这眼睛实在不行了，我那老婆子又催我赶紧下山去，这不就跟老营打了请辞，愣是现在才派人来！”
“老人家就住在这附近吗？”
“我就住在山脚下，林场的民夫也都是周围的乡亲。一般老营要是想打造个什么攻城器械啊，修个城门楼阁啊。都会来这里订木头，等公文来了，就天黑之前去对面那个鼓楼上敲打大钟，到了晚上，各村的里正就都会来这里碰头，你只要把公文里要求的木料用量说清楚，他们就会下山去挨家挨户的通知民夫，一两日就上山来可以开工了。”
“那工钱和工人的吃喝用度怎么算呢？”
“工钱是谁来接收木料，谁就把钱带过来一并结算。吃喝嘛，是林场补贴一半，工人各自在家再带些吃食，偶尔也去林中打些野味打打牙祭。反正你就是迎来送往，做工的事情，稍微监督一下就行。剩下的时间，随便你自己打算！”
“多些前辈提点！”
刘禹作揖行礼说道。老者摆摆手，吃力的站起身，又点起灯笼说道
“我去最后巡视一圈，你们要吃饭就去厨房生火。那守卫的屋子我打扫出来了，你们今晚就去那里住吧！我明天搬走了，你们再住我住的那间。”
言罢，也不等刘禹回答，便挑着灯笼走了出去。刘禹和刘牧之对视一眼也不多言，只是说道
“先生，我去弄点吃的来！你去房间收拾一下吧！”
“好！”
说完，二人便各自行动去了。不多时，刘禹煮了些碎米粥，又切了点咸菜，蒸了几个胡饼与刘牧之一起吃着，吃完后又烧了些水洗完脸脚，便去守卫的房间睡下。赶了一天的路，疲倦涌上来，还没说几句话，两人便是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门外有人敲门。二人起身，打开门是老者背着被子在门外站立，二人一觉想不到是睡到艳阳高照。看样子老者是打好了包裹来告别的，刘禹便开口问道
“老人家走哇？”
“嗯，醒了就搬过去。那屋里呀，我留了些灯油蜡烛，够你烧一阵了。记得每天晚上要去巡一下木材，别有什么发霉被耗子啃坏的了。行了，那我就走了！”
“老人家我送送你！”
“别送！别送！刚刚起来，小心凉着。锅里我给留了饭，记得吃啊！”
“诶！那老人家您慢走啊！”
“回去吧！”
老者一边说一边朝牲口棚走去，将行礼被子搭在驴背上，牵着毛驴就慢悠悠地下山去了。
见老者走远，刘禹也回得屋来，刘牧之已经醒了。两人坐在床边，闲聊几句，便起身穿衣梳头，去打些水洗了脸，又去厨房把老者留的早饭吃了，便开始收拾被褥，搬到那屋去。刘牧之见状便说道
“你是督林官，自然该去那屋。我就不搬了，我就在这屋。”
“先生，无妨。你我同吃同住！”
刘牧之微微一笑说道
“同吃没问题。同住就算了，你的鼾声也是要人命的。”
刘禹听闻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便也随了刘穆之的心愿，自己一个人搬到老者居住过的房间去了。待一切收拾妥当，刘禹又在廊下铺上两张在仓库里找来的兽皮，倚靠在木屋的墙角，看着周围的林木花草，慢慢地享受这山中林间暂时的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