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尘音去了一趟梅园,就尽是些祸端。
鬼迷心窍答应了书生私奔,还接到了罚款单。
这罚款单,是蜀山的仙鹤叼来的,上面大抵是宗阴宗盛惹出来的债。
然而很不凑巧,尘音生了一场大病,整日里待在卧榻了。
窗台的花盆里,冒出一个小绿叶,尘音看着,心里越发烦躁。
“师傅~”房门被推开,少年端着药膳,缓缓走了进来,柔声道:“吃药了。”
于是将汤药送至床边,亲口试温,再送到尘音嘴边。
少年金发碧眼,这几日长开了,越发有些男子的棱角。
“咳咳~‘尘音喝了几口,就皱着眉头:“罢了,我这身子,也用不着费事。”
“你又说这些晦气话。”少年抬手,用袖子替她擦拭嘴角。
尘音抬眼,望着他,不由得伤感,她顺势握住少年的手,道:“若我哪天去了,你可怎么办?”
“瞎说。”少年将另一只手,盖在她手上,眉稍微愠:“你再说,我就不开心了。”
尘音于是低下头,只看他的衣服:“这衣服也小了,没一个衬你的。”
“小三,你说我是不是坏事做多了,老天爷要罚我?”尘音抬头,挤出一抹笑容。
“你做的也叫坏事?”那少年上前,饶咯吱窝,把个尘音,逼得连连闪躲。
“那我岂不是盗贼了?”少年说着,还越发靠近,逼得尘音伸手打他,主仆二人,一时停不下来了。
“别闹!”尘音一个用力,差点掉下床,亏得少年眼疾手快,将她抱在怀里。
风过帘动,软香在怀,少年一时呆住了。
“若我的命中人是你,该有多好?”尘音喃喃,扶床而起,靠在一边。
“要命中人作甚?”少年抬头,因问:“况且这命中人,也分不清好坏。”
“你说的很对。”尘音缓缓道:“可我要渡劫升仙,才能拯救苍生。”
“渡什么劫?”少年急了:“苍生非得你来拯救吗?”
“傻话!”尘音叹息:“既然享受万民香火,就要担此重任。”
少年还欲发话,却见尘音盯着窗台的绿芽,不肯回头了。
“你看这石骨花,说是削骨生肌,其实却要灵力滋养。我每日躺在这房中,却养得它发芽了。”尘音话落,就见少年“蹭”的一声,夺步上前,将那花盆拿起,就要扔下去。
“你作甚?”尘音叫道:“我好不容易养大的,你怎么能就这样扔了?”
“咳咳!”尘音又一声咳嗽,渐渐止不住了。
“师傅!”少年只好带着花盆,又跑到主人身边,焦急地望着她。
“无碍。”尘音捂着胸口,道:“你把它放回原处罢,待我静心调理,必能恢复。”
“师傅这又是何苦?”此时看绿芽,少年便恨得牙痒痒:“你养了它,它你却要你的命!”
“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尘音罢手,道:“你且出去罢。”
于是放下花盆,“咯吱”一声关了门,少年的身影,火速消失不见了。
“哎~”尘音叹息了片刻,又回到被窝了。
浑浑噩噩进了梦境,尘音一睁眼,便愣住了。
只见飞沙在上、日月为下、中有奇兽,来回穿梭。
那兽有象鼻、豹身、兔耳,不时发出“咻咻”的声音。
“从食梦者,无影无形。”一位少女凌空而出,她身着奇装异服,甩开长鞭,道:“何人在此,犯我貘族。”
“不不不!”尘音上前,慌忙辩解:“贫道因病,误入梦中,绝非有意。”
“哦?”那少女见她,哈哈大笑:“你这人,进我九层梦,竟然说是误入?”
“九层梦?”尘音不解,那少女飞上前来,道:“一深二浅、三梦四寐、五出六忘、七魂八魄,九九归真。你没有前面八步,竟也直直进了第九层,奇哉!”
“啊?”尘音追问:“直接进了第九层梦,会怎样?”
“这个嘛!”少女挥手,那食梦兽便到了她身边,乖乖卧着了:“凡人总有些幻想,难免深陷梦中,不可自拔。一般进了七层梦境的,就都是噩梦了,梦中人若没有貘族护送,便迟迟到不了第九层。久而久之,见不得真情,便欲结心中,伤心而死了。”
“啊?!”尘音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不禁大惊失色:“不得了,不得了,难怪我近几日消瘦,都是这梦不好。”
“你应该早些告知我,我就不会伤心难过了呀!”尘音上前,握住少女的手,眼神真挚:“姑娘,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据我所知”那少女挠头:“你好像,从来不做梦吧?”
“额”尘音语塞,挤眉弄眼道:“今儿不是开张了嘛?从今天起,多多做梦。”
“放心吧,你一辈子都不会进入第七层梦境的。”少女瞪着眼睛,一字一句道。
“为何?”尘音一蹦三尺高:“我连做梦都不配吗?”
“不。”少女摇头:“你还是没明白,人有幻想,才会一步步堕落,乃至梦境扭曲,噩梦不断。”
少女抚摸着她的脸蛋,道:“你对于自己,从来没有什么幻想,你把自己认得透彻,哪里还有做梦的余地?”
尘音嘴角抽搐:“一般人,对自己有很多幻想吗?”
“是了。”少女点头:“有的人幻想暴富、有的人幻想成才、有的人还觉得自己不是人,这些,都是极其常见的。”
“虽然人生来不带前世记忆,但是秉性,却是没有变化的。”少女说着,还仔细端详尘音的容貌:“我们貘族,世世代代吞噬的,都是同一批人的噩梦。”
“你”尘音被她盯得头皮发麻:“你盯着我作甚?”
“像你这样没有幻想的,便是生生世世做不得梦了。我不看看你,都觉得可惜。”少女说罢,尘音越发觉得伤感了,因着生病,她还发现了自己的悲哀,不配做梦的悲哀。
“你看吧,反正我生病了,短时间是治不好了。”尘音叹息。
“你不是生病。”少女道:“你是被妖气侵扰,厄运来临。”
“啊?!”尘音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的?我该怎么做?”
“我是神,知道这个,也不难。”少女伸手,将尘音推出去。
尘音只觉得脑袋晕眩,一眨眼,就回到了床榻上,耳边还残留着少女的声音:
“以毒攻毒,去妖界,自有办法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