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东皇燎的追问,秦如霜陷入了回忆。
台阶前,屋檐下,一位美丽贵妇长裙拖地,藕臂上挽起白纱,伸手摇晃着青竹摇篮,摇篮里正是初生的东皇燎。
摇篮边爬着一个小男孩,一只手把在摇篮上,一手撑着地往上爬,伸着小脑袋十分好奇的望着竹篮里的婴儿。
“燎儿,快看,这是谁家的小哥哥呀?”
待秦如霜走近,雪千羽斜着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哄摇篮里的东皇燎:“燎儿,快叫哥哥呀!”
秦如霜一听雪千羽让东皇燎叫小男孩哥哥,心里一紧,赶忙跪在台阶下回答道:“主母赎罪,这孩儿乃是吾嫂所生,时逢天灾减了收成,才送到府中寄养在吾院中。”
“哦?”雪千羽轻轻哦了一声,手里始终摇着竹篮,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东皇燎:“既然是寄养为何不告知我这个当家主母?难道是怕我小气!”
“绝非如此!”秦如霜连连摆手,“吾嫂送来时,老爷尚未出征,妾也是经老爷同意的!”
“既然老爷同意了,我自然在无话说。”
雪千羽如此说,秦如霜心里的石头一落,刚送一口气,她便又问了:“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呀?”
她问得突然,加上东皇宇急着出征还未加思量名字,秦如霜一时语塞。
雪千羽自不是傻子,自然能猜出几分来,倘若不是姓东皇,为何不能告知姓甚名谁?
便发话道:“反正是寄养,正好与我们燎儿做个伴童,也免得两厢寂寞。”
秦如霜心中自然明白她是何意,不得不连连磕头求饶:“主母赎罪!吾嫂托孤于我,实不敢劳烦主母,加之孩童顽劣,恐劳累伤神,误及燎哥儿!”
“也是这个理儿。”秦如霜一番话也在情在理,雪千羽略略一犹豫,“那就让他在我房中陪少爷三五日,我若烦了、累了,再唤你来抱回去便是!”
她唯恐秦如霜再找借口,说着便示意丫鬟婢女收了竹篮,抱了小孩子往屋里走。
刚一上手,小孩子便认了生,使劲朝秦如霜扑过去,哇哇大哭着叫娘。
秦如霜立时便露了陷儿,雪千羽反问:“他怎的叫你作娘?”
她自然在无话说。
雪千羽当即翻脸,将小孩儿单手抓起,任他在空中挣扎,秦如霜自然担心孩子安全,双目立即垂泪,本能地扑上去将其一把抱住哭诉道:“主母赎罪,妾身并非有意说谎,求主母留我儿一条性命!”
“哼!你的儿子便是老爷的儿子。他若是个女孩还则罢了,如今却是大少爷?我雪国赌上一国之险成就东皇宇,他日必定封侯拜相,将来岂不是要让这庶出之子顺位袭爵?”
秦如霜一听她自称雪国,实乃北冰国王室自称之法,又道出赌上一国之险成就老爷封侯拜相,这其中隐情实在是她所不能窥视的。
心中自然明白东皇无存实乃必死无疑,怎奈她为母则刚,情急之下只想保住孩儿性命,便抱着东皇无存央求道:“不会的,我儿绝不会与少爷争夺家产,主母放心,即日起我便不让他看书习字,将来只会是个粗浅匹夫。”
按理说这也是一个稳妥之法,只可惜雪国人已经下了这巨大的赌注,决计不会因为一个庶出之子冒险,雪千羽便道:“你不让他看,他便不看吗?你不让他习字,他便不会偷学吗?”
秦如霜一听自然也觉得她的担心不无道理:“求主母留他一条性命,只要我儿能活着,无论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真的什么都答应?”
面对雪千羽给的一线生机,秦如霜自然感恩戴德,磕头拜谢。
“孩子暂且先留下,明日你再来抱回去吧!”
经过一晚辗转难眠,天还没亮秦如霜便守在了主母的门外,只听得孩子在屋内哭得撕心裂肺。
她心想只要能让孩子活命,就是受些罪,便也都甘心忍受。
当雪千寻打开门,将东皇无存抱出来时,秦如霜的心都要碎了,一眼望见他脚裸上的血迹便立时昏了过去。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雪千羽还不放心的叮嘱道:“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不许看书习字。”
大满国从来没有过残废的臣工,一旦再失去了读书习字的权利,他这辈子在无任何机会,包括复仇。
只可惜人一旦失去了某些重要的东西,他便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些地方。
尤其是像东皇无存,已经失去了双腿,他还能干什么呢?
唯有读书习字,既不脏手也不必非要用到双腿,还能在知识的海洋里找到精神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