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襄早就听闻东皇燎乃是神童,三年前又成了傻子。原本以为大满皇帝糊弄他,想去找陛下理论一番,不想昨日却听闻东皇燎斗败左丘枢相,逼得其子流放涸鱼岛,其女心甘情愿自裁。如此狠辣果决之人,定然要亲自前来一睹真容。
一听他要猜自己是谁,龙襄便来了兴趣,倒是想看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猜吧!”
“猜之前我想先问两个问题。”
“你不会问我是谁吧?”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从何方来,要到何方去。”
“我从西方来,要到西方去!”
“那就祝你早日归西!节哀顺变吧!”
东皇燎说完自行回府去了,留他独自在风中凌乱。
左一想:嘿,这傻小子,是在咒我呢?右一想:不对,这家伙猜出我是谁了。
“哈哈哈……果然不愧为神童。”
跟着东皇燎入了府互相请教了尊姓大名,冬歌刚泡好茶转身他便单刀直入道:“司理大人打算何时启程去龙城上任呀?”
“不急,我还有几个问题没想通。”
以刚才东皇燎对龙襄的了解,他确实是个耿直豪爽的富二代。便想弄清楚三任司理具体为什么而死。
其实就算龙襄今日不来,东皇燎也想在上任之前先去拜访他的。
“什么问题?”
“章广贤和沈春阳两位死在了龙城司理任上,为什么你好像一点都没觉得奇怪?”
“他们二位根本就不是死在龙城县境内,我们西胡国无权插手呀!”
说起此事龙襄也是一副憋屈模样,虽然司理属于龙城的官,但也是大满的官。而且他们俩的死案发地俱不在龙城县,自然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是做恶梦吓死都可以。
谁叫你拿不到案发现场第一手资料的。
“那前任司理喝酒醉死青楼也不在龙城县境内?”
“千重楼倒是在我们龙城县境内,可顾青娄却真的是醉死的,老板和伙计们,甚至青青姑娘也都可以作证!”
如此一来,情况就十分诡异了。
前者二人明显是漏洞百出却无人知道真相,后者死得蹊跷却天衣无缝。
“我可能去了也要无功而返了!”
东皇燎怀着沉重的心情,叹气道。
龙城县每年上百万的利税,这就是整个西胡国耐以生存的经济来源。龙襄又怎会善罢甘休:“就是去将账目整理清楚,这么简单的事难道比斗败左丘家还难吗?”
他嘴上虽然如此说,心里却自己都不信,紧接着又弱弱的说了一句:“大不了咱们就呆在龙城县内,我派人贴身保护你。别的不说,咱们西胡国人最团结!”
东皇燎用谁傻谁知道的表情看了他一眼,不耐烦的问道:“顾青娄你没有贴身保护?”
龙襄也不是傻子,前面两任司理死了,户部扣了他四五十万两白银,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有猫腻。
“是顾青娄那小子自认聪明,非要甩掉我的人,活该……不然……”
说到这里东皇燎突然眼前一亮,但立即又恢复了头疼的模样,不耐烦道:“你走吧,我在想想。”
龙襄似乎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人们口中的神童。甚至怀疑左丘枢相全家都是傻子,才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
但他下了逐客令,自己又不能绑着他去上任,便一边走一边嘲笑他:“胆小鬼,你不是怕了吧?”
东皇燎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微微一笑:“这老小子,还知道用激将法!”
“可惜对你没用!”
转脸一看,雏菊从院子里捧着鲜花走了进来。
东皇燎脸色一沉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面对他的严肃,她选择了视而不见,因为平常他就是这样对她的,所以她想报复。
“采这些花可费了我不少时间,你看漂亮吗?”
东皇燎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转而淡淡的回了句,漂亮。
继续品茶。
一看他这副云淡风轻的表情,雏菊就气不打一处来。
哗啦一声,茶壶好好的,杯具却已经成了悲剧。
她气呼呼的吼道:“顾青娄自做聪明甩掉龙襄县主的贴身护卫,肯定想暗中收集户部的证据,这些我都听见了,怎么样?你只要不把我赶出去,我就天天偷听,烦死你……”
说着又气呼呼的走了。
刚走到门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风风火火的回来,居高临下的说道:“邬先生为什么要带连君曼去给范宝宝办丧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范宝宝并不是淹死的,刚出东皇府就被人跟踪,趁他洗澡摁在水里淹死的。”
雏菊姑娘真是个极聪明的女子,这两件事他都能明察秋毫,看来她卖身百花楼,也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装的毫不在乎:“左丘梅的鬼魂,不,应该是分身干的,我已经想通了。”
“哼!”
她怒气冲冲的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你不告诉龙城县主上任的时间,是在害怕死在上任的路上吧?前面三任司理都死了就说明他们都查到了什么,你肯定也认为自己能拿到证据是不是?”
她无疑猜的很准。
东皇燎要不是想故意气她,还真想跳起来抱着她转个圈,甚至亲她个古灵精怪。
“自作聪明!”
说着起身便走,不搭理她。
可刚走到门口就碰见邬先生和连君曼回来了。
看他们语言有止的模样,东皇燎说了句:知道了,摁在水里淹死的。
连君曼刚想问他怎么知道的。
雏菊突然说道:“你不是不听他的话吗?为了个淹死的下人你为什么又变得听话了?”
连君曼似乎被她一语击中了要害,怒道:“你想说什么?”
“啧啧啧,真是个多情种!”
她感叹一句,装的若无其事的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东皇燎表情肃然:“快去备马,我连夜赶往龙城县。”
邬先生得令转生去了。
他慢慢走向连君曼:“她说的没错!”
略带安慰的口吻。
“她发现了我们的……”
东皇燎没让他说下去,仿佛隔墙有耳。
“她能猜到你的心思,你为什么不去查查她的来历?”
他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好像来自雏菊,却又感觉她是无害的。
不然为什么都说出来呢?
月明星稀下的满京城,闹市都散了,街边摊贩也收了。街道就显得格外的宽阔。
东皇燎单骑快马,在黑暗中掠过酒肆青楼,看见老鼠在街边啃食烂菜叶,听见酒客的低吼,姑娘们的俏骂。
谁说繁华落尽,便是曲终人散?
就连黑夜也掩盖不了人们躁动不安的心。
过了前面的铁匠铺转进西大街,一直走到底便是西直门。胯下的俊马四蹄如飞,这也是他第一次离开满京。
一直朝西走便能到西胡国吧!
他如是想着,马已奔入西大街,一辆马车四角挂着红灯笼摇摇晃晃的驶入,正好与他正面行来。
“吁……吁!”
这辆马车比一般的宽太多,几乎占据整个大街,东皇燎不得不勒马驻足。
由于速度太快,手里使劲勒马缰,嘴里不停招呼着,幸好在相撞之前停下了。
靠得近了,才看清楚它根本就不是一辆马车,而是四匹俊马拉着一间房子。
许是主人不知何故被迫停车,懒洋洋的问道:“什么人大晚上的横冲直撞,难道是要急着出城?夜黑风高可不是什么好买卖。”
随着他的戏谑,房子四壁如帘“哐哐哐”的倒了下去,正好挂在马车上挡住了车轮,马夫随即解了马套将其驱至远街,便是一座雅致的木亭突兀的立在大街正中。
亭中坐着一位模样俊俏、气度不凡的少年。
要说满京城内的富家公子东皇燎也见了大半,而这位他却毫无印象。
便拱手而立道:“不巧惊了尊驾,还请赐下大名,日后必当登门请罪!”
“请罪?”那少年似乎你不相信他说的话,“小神童倒不如下马一叙,陪我喝几杯赔罪岂不是更好?”
一听他称自己为神童,还加了个小子,必定是故意来西大街等他的。
“谢尊驾盛情,只是再下有要事出城,还是日后……”
“此行西去也不知是福是祸,万一性命不保,那还有什么日后,还是快快坐下来陪我喝几杯吧。”
他已经喝得微醺,慵懒的拍了拍身边的蒲团,示意他过来坐下。
他是如何知道自己要西去?东皇燎白日里见了龙城县主,乃是临时决定连夜西行,即便是邬先生也没有提前告知。
谁能猜得如此准确?
岂非神仙一般?
想要知道答案,唯有去问问问题的人。
东皇燎还是坐了下来,兀自斟酒痛饮三杯,“尊驾还请赐下高姓大名。”
“我只想与你交个朋友,不问姓名可否?”
深夜在此等候,有对他了如指掌,还不肯赐下姓名。
又故弄玄虚玄虚的和自己交什么朋友?
“倘若我不肯呢?”
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有自饮自酌两杯,醉意已浓,“那就劳烦你绕道走了!”
此处离西直门不过几百米,前面在无分支小巷,若是改道,最近的也就是南城了。
“那我就恭进不如从命!”
东皇燎心想先答应他,出了城再说。
正想退出雅致酒亭请他让路,却只听得西直门方向一声高亢响起:“跟他做了朋友,可就跟我做不成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