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志握紧铁拳,拉开一个架子,浑身肌肉鼓起,与铜铁无异。
陆旧林见过的修行人不少,但要说起这第二境的功夫,刘大志确实没几个人比得过。
号称铁拳无敌,倒也勉强配得上。
陆旧林在旁观战,想了想,默默添上一句,八脉俱通不算人。
再当他看到刘大志单手压住一个年轻男子,一拳头往他嘴巴砸去时,愣了愣,心中再添一句,他也不是。
看那男子张口要求饶,刘大志又是一拳招呼下去。
如此反复,三拳之后,那人虽还勉强清醒着,一口白牙,却是少了许多,只怕下半辈子,说话都要漏风了。
陆旧林靠到刘大志身后,看着他还不断往那人嘴巴招呼去,忍不住小声道:“老刘,我意思,把他打晕就行了。”
“啊,你不早说?”
于是,那个糟了一番折磨的年轻人终于解脱,被刘大志一记铁拳砸晕过去。
商陆被林秋荻扰了喝酒兴致,便无奈往西院走着。
赶到时候,陆旧林仍是一身锦衣纤尘不染,若不是还站在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面前狂笑不止,约莫就真有那浊世佳公子的模样了。
那家丁宦官出身,本就看陆旧林这样的俊俏贵公子不顺眼,又正巧不是受邀而来的客人,自然想要拿捏一番,远远看到陆旧林和旁边一桌人起了争执,也乐得靠在一旁看戏。
等着陆旧林将那几个读书人放倒在地,才缓缓走过去,脸上笑意也收敛起来,抬手在桌上拍一掌。
在那清冷月色下,瓷白碗杯震起,家丁怒道:“我主人家好意招待,却不料招惹恶客上门,真是混账。”
这么一声吼,身后已围来几个家丁,手持棍棒问道:“福大人,何事?”
家丁福禄冷漠盯着陆旧林,“搅了主人家这一番心意,你今日若是不给个交代,只怕,没那么好出去!”
陆旧林转过身,笑呵呵道:“你可别乱说,我哪里搅了主人家的心意,大家不是照样,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么?”
刘大志当时抓起碗酒,一饮而尽,爽朗笑道:“是哩,那不该喝喝,该吃吃吗?”
福禄当时大怒,虽是宦官出身,出门在外,哪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
何曾受过这等侮辱?
“好,好,好,搅了主人家心意,还出言不逊,今日就是北州刺史过来了,也不好使。”
陆旧林好奇问道:“陆承业来了,当真也不好使?”
福禄冷冷笑道:“反正在我眼里,除了主人家,都是杂毛一两条。”
这句话算是犯了众怒,原先还只当是看戏的另一桌,一个个面色铁青。
福禄却视若不见,瞪一眼过去,冷声道:“一个个给自己戴顶帽子强加个外号,还真以为江湖上是一号人物了?”
陆旧林转头看到商陆,说道:“老陆,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商陆想了想,说道:“狗仗人势嘛,该当如此嚣张。”
福禄眯起双眼,观神之法看那少年不穿,只当也是混进来的寻常人,半点不惧,大声道:“给我打,不必留情。”
身后家丁一个个抬起棍棒,一国公主护卫,自当修为在身,竟全都不是弱手。
又将是一场混斗,商陆轻声叹气,将手中酒坛往旁边一推,稳稳当当落在桌上。
福禄抬手,背后传来轻盈脚步声,或者,这脚步声本就主人有让众人听到的意思。
黑衣姑娘双手轻挽身前,缓步走来,踏着月色,清风相送。
她肌如白雪,齿如含贝,嫣然一笑,令人心神荡漾。
虽心中有数,姑娘仍是开口问道:“福禄,何事?”
福禄正要张口解释,还打算添上几句自己见解,陆旧林却抢先开口问道:“你就是墨小姐?”
北魏公主微微颔首,看着陆旧林身后横躺一地的读书人,眉头微挑,不等她发问,陆旧林双手一拍,指着地上几人,愤懑道:“那是太好,墨小姐,这几人宴上张口闭口就是什么北魏公主有眼无珠,将人分等,毫无半点诚意这些话,说东院西院不过是用来收买人心的玩意儿,言语之间,更有侮辱,若不是太过粗鄙,我真是要转给墨小姐听听了。”
福禄大怒道:“胡说八道,那分明是你挑的事,先动的手。”
陆旧林眯眼,笑呵呵道:“墨小姐,在我们唐国,主人家说话,可没有下人置喙的规矩。”
福禄当时大怒,他福禄纵是在北魏皇宫,也是廷内掌香大监,贵不可言,哪里就成了下人?
墨染香轻声呵斥道:“福禄,退下。”
“是。”
主人开口,福禄只瞪了陆旧林一眼,缓缓退到墨染香身后去,面若寒霜。
“分作东西院,虽是地方简陋,不得已为之,毕竟是我思虑不周,墨染香在此,给诸位赔个不是。”
见得一国公主竟真给他们赔礼,另一桌看戏之人哪里还端得住,连忙抱拳道:“殿下言重了,何至如此?”
陆旧林平静看着,倒是颇为意外,笑道:“墨小姐言重了,我等也是听闻北魏公主风华绝代,心怀敬仰,特来瞻仰一番。”
瞻仰二字,用得极讲究。
但来者不善,墨染香仍是不闹不怒,微微一笑,如春风融雪,“那么,还请诸位英雄到东院落座,墨染香也好给诸位郑重赔个不是。”
众人正要假意推脱一番,陆旧林直接道:“既是墨小姐盛情难却,我等岂敢不从?”
墨染香轻轻笑着,转身时,特意将目光在陆旧林身上划过。
刘大志拍着陆旧林肩膀,小声道:“老陆,有你的。”
原来闲谈时陆旧林说要带上众人去东院饮酒,还道是年轻人好面子,却不想竟真有这本事。
陆旧林谦虚笑着,今日不把这宴搅黄了,枉为北州刺史亲侄,唐国世袭神勇候。
商陆跟在陆旧林旁,说道:“不像你的性子。”
他生来懒惰,说是为唐国荣耀,莫说商陆,只怕他自己都不信。
陆旧林生气道:“他娘的以本少爷这般俊俏,竟没个眼力见请我去那曲水流觞,当真是罪大恶极。”
原来也是要来惩奸除恶的,可惜那恶,却不是对唐国,对北州,对叶城,而是对他那俊俏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