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别人的精彩人生，总是兴叹自己的人生过于平凡。
看到别人命运多舛时，又庆幸于自己生而平凡。
“父母在不远行”，可是梦想总在远方。
每个人都有不得不去的远方，就像不得不去往的最终归宿。
月沉似水，四周静谧无声，似乎风都停止了脚步，怕吵醒别人的好眠。
“你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吗？”
呓语般。
林淮倚在怀远的肩头，看着天上有些灰色的云朵，在皎洁的月的对比下，没有白日里的白软轻盈。
怀远喉结微动，眼前早已荒草丛生的老房子，总是令他感到怀念。
“未来啊，我们结婚生子。生两个白胖的孩子，一个男孩是哥哥，一个女孩是妹妹。”
那形似牵牛花的满天星，在花萼处已经开始结出种子，青色的黑色的，完全成熟后会落进土里，来年发出幼苗。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怀远侧头看了看身边的林淮，早先只觉得林淮甜美可爱，此时眉眼清冷，眼中添了一丝薄雾，令人看不清捉摸不透。
林淮闻言回过神，笑了起来，那双眼睛宛如新月。
“你就吃定我咯？”
林淮脸上的笑意更深，也添了几分戏谑。
“除非是你不要我了。我这辈子非你不娶了。”
怀远一脸委屈，眼巴巴的看着林淮，好像收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如果未来和你想的不一样呢？就像我们小时候许的心愿一般，长大了会不会就不记得了？”
林淮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看着怀远。
“咳，你这是爱情大拷问吗？如果未来和我想的不一样，那我就不让这个如果发生。”
怀远“鸡贼”的回答，是怕一个不小心惹得林淮生气。
林淮淡淡一笑，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他结婚，有了两个孩子。只是与他林淮无关。
“人这一生有许多的不得已，如果未来不是你所期盼的，那你要好好对自己。”
怀远觉得气氛越来越伤感，如月色般凄惨苍白。
“走吧。秋夜凉，别冻着。”
孤月残影，万物静谧。
“林淮！”
一声怒喝声传来，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林淮惊醒，抬起头看见一个人对他怒目而视。
特瘦的身材和一张长脸，一张可以大吃天下的嘴正挂着一丝嘲讽的笑，一手拿着咖啡正站在他面前。
“都过了午休时间了，你怎么还在睡觉？你这样的工作态度怎么能行呢？”
看到林淮醒来，Jason的口吻缓和了很多。
“我我我……”
林淮看了看四周，透明的玻璃隔墙，办公桌上的电脑和座机，还有那盆绿植，自己是在办公室里。
“我本来也不想发那么大火，叫你那么多遍你都不醒。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林淮的脸。
林淮用手往脸上一抹，指尖湿哒哒的，林淮一脸窘迫。
随便用手背在脸上抹了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Jason笑了笑。
“刚刚想去买咖啡，你一直睡不醒，我只好纡尊降贵的到楼下自己去买了一杯。要是你醒得早帮我去买，我也就能请你喝一杯。这么好的福气，可惜你没有。”
Jason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依然堵在门口。
Jason是林淮的领导，其实林淮也不是他的秘书，但是就特别喜欢让林淮帮他买咖啡，每次会跟林淮说让林淮顺便给他自己也买一杯，林淮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
“是是。我没有。”
林淮对Jason的了解，想终结谈话只有让他觉得对话很无趣。
“林淮，下个月我要结婚了。”
声音低沉，完全没有了刚刚的趾高气昂。
林淮在琢磨他这句话的意识，他结婚和自己并没有关系，怎么搞的和“我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你”的情节那么相似。
“恭喜啊！”
林淮摸不准情况，只能道句恭喜。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你年轻可以有选择，还有很多的可能。”
气氛突然伤感了起来。
Jason应该是有苦难言吧，他虽尽力在同事面前维持自己的直男形象，但大家对他的取向也早已有自己的看法了吧。
林淮入职前和Jason第一次面试时就觉得眼前人十分傲娇切毒舌，以自己的经验就判定眼前人不是直男。
在某个非直男交友的软件上，林淮也曾添加过几个聊得来的人，偶然一次他发现此人居然是Jason和自己的共同好友，这个人还给Jason最近发布的动态点赞。
林淮赶紧删掉了这个人，林淮从没有揭穿过Jason，即使自己曾在软件上看见过他的账号，已经实锤了。
以前虽常听Jason将结婚生子的计划挂在嘴边，但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可是如今他自己提起，看样子不像在看玩笑。
也许是在他母亲的强压之下，不得不有所交代。Jason如今都35岁了，在中国已经是晚婚了。
林淮突然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也许有一日他也会不得不这么做，在圈子里寻寻觅觅多年仍两手空空，不敢和父母坦白再也扛不住压力。
“结婚是好事情，难道结婚对象是你不喜欢的？”
林淮不想撕破这层窗户纸，希望Jason可以自己说出来。
“我喜不喜欢也不是很重要了。这婚是不得不结了。”
意料之中，并没有坦白之意。
“既然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再自寻烦恼了。”
Jason有些意外的看着林淮。
“我以为你懂我。”
那双眼里分明是失落，从没出现过的失落。
“懂你，是件很幸运的事吗？我多希望我不懂。”
话至此处，林淮也不想再遮掩了。
“我们上辈子是不是做了恶事，所以这一辈子的折磨都是惩罚。希望我这辈子行善积德，求神拜佛，希望下辈子不好再过这样的人生。”
Jason的办公室里总是放着几本心经，时不时拿出来念一念。林淮以前觉得他是在作秀。他也时不时去拜神上香，可是回来后依然十分毒舌，让人看不懂，这是不是不够虔诚。
Jason的这番话，也是诸多圈内人的心声。不被人认可的取向，不合法的关系，仿佛与这世间的规则和光明背道而驰，注定不得善终。
“这辈子怎么过完还不知道？也许根本不想要下辈子呢？”
林淮也颓然起来。
最绝望莫过于去想象一个自己永远到不了的远方，可是自己还要挣扎向前苟延残喘的经历这个过程。
“婚礼我就不邀请你参加了。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葬礼。”
Jason目光黯淡下来，他往日的傲娇与嫌弃都被击退，林淮从没见他如此低落过。
“开心点。既然你选了让别人开心，何不尽善尽美呢？不要辜负自己的牺牲。”
既然想做个好人，何不将好事做到底呢？
“你以后千万不要学我。你一定要做对的选择，自私一点。”
父母总是嘱咐他要早日找到适合自己的女孩，早日结婚生子。这是他们的心愿，看着他成家。
他被催促的烦了，也曾想坦白好了。去各种帖子里看别人的出柜经历，独自练习了千万遍，可霉霉看到父母殷切又满怀希望的样子，他实在是不忍。
“对抗全世界吗？我也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这条路前路道阻且长。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情绪都已经低到谷底。
“芯芯！快起床，你三姑生了，一会和你奶奶他们一起去医院看看。”
“三姑生了？”
林淮从床上坐起来，脑子清醒了许多。
这么多天，他始终纠结于这件事。
如今事到临头，定要想点对策。
他记起刚刚到梦境，他就说Jason怎么可能会在别人面前露怯。
他结婚的消息也是之前听朋友说的，他既觉得惊讶又觉得在预料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