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顷此时才微微地张开眼睛,看着燕进忧。
道童在一旁焚香,堂内青烟袅袅,徐顷青衫白眉,仙风道骨,确有几分上清真人的模样。
燕进忧把在襄阳城中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徐顷只是暗暗静听,并无一言。
当燕进忧说完后,徐顷才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长长的白眉毛略微摆动,最后落在红润的脸颊上。
徐顷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叶昭托你母子两把昭阳匕给我,就是想让我再度出山,整顿朝纲,只是我早已不问世事,厌倦了官场,负了他之所托,把昭阳匕又还了予你,终是天道有续,你想继叶昭之道,行叶昭之事,我自然得帮你,只是你可要想清楚了,朝堂之上,皇权之下,进去难,出来更难。”
燕进忧已经领略过争斗的激烈,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一丝的犹豫,说道:“忧儿接叶公之刃,从周师之道,若不能为百姓昭雪,为世道明阳,苟活于世上又有何意义。”
徐顷看着燕进忧,嘴角露出平淡而有深意的微笑,说道:“你如今是一腔热血,自以为明辨善恶,但等你真正进了朝堂,你就会知道,大善蕴恶,大恶蕴善,正如这阴阳交错一般,安有界限?”
“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善者心怀百姓,行事磊落,恶者自私自利,阴险毒辣,罔顾人命。”燕进忧想起了当你宛南大旱的惨像,皆因这些奸臣扰乱朝纲,视人命为草芥,恨得咬牙切齿。
徐顷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冥想,后又睁开,说道:“果有几分像叶昭,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多说无妨,你在襄阳城中月下论政,通商之策乃为实策,朝廷如今正陷入国库空虚,民力衰竭之地步,必用此策,你无需心急,等一年半载,边关安宁,朝廷自然会用你,无需别人推举,也不必受制于他人。”
燕进忧将信将疑,但看着徐顷坚定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拱手说道:“谢道长的教诲,忧儿那就在家等朝廷消息,哪也不去。”
徐顷接着说道:“你从周越而学十年,多是儒家经世致用之法,儒家之道,难免条框迂腐,观里尚有些先秦诸子百家之书籍,你可借阅观览,若有不懂的,尽可上山问我。”
徐顷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燕进忧连忙跪下磕头拜师,他感到自己要学的,真的太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燕进忧便呆在蒙乡之中,偶尔帮一下娘亲的忙,其余时间便往屯上道观上赶,也不管打不打扰徐顷的清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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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以西,关西城内。
邱瑶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了,十六岁的姑娘,如花灿烂的年龄,她从小就是美人胚子,虽说女大十八变,可她是越变越漂亮,柳叶眉下,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清澈透亮又暗含几分忧愁,粉嫩的脸颊如初开的桃花,樱桃小嘴白齿红唇,一袭浅绿色的丝绸长衫穿在曼妙的身子上,举止优雅,知书达理,每次出门都会引来人们的目光,久而久之,邱家小女便成了关西城里有名的美人,上门提亲的公子哥儿络绎不绝。
邱老爷在三年前便去世了,家业都落在了邱旻的身上,这些年在邱瑶的帮忙下,生意是越来越红火,邱旻把经商之道,管理之术都教予邱瑶,邱瑶也很懂事,学得很快,现在打理邱家旗下的各生意的大小账本,理得井井有条,毫无差错,邱旻很是喜爱这个小女儿,虽不是己出,但待之如己出。
邱旻得两个儿子却不甚争气,整日无所事事,进出青楼赌坊,偶尔还惹出些祸事,所幸邱家乃关西豪族,总能为他们摆平,却更让他们肆无忌惮。
薇娘对她这两个儿子也是无可奈何,虽说管教了几年,但自从老爷去世后,周氏在家里便没了顾忌,一直护着她的两个宝贝孙子,薇娘也不敢多言,生怕又被贯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朝廷要与羌人开放互市的消息传来了关西,邱旻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是互市暂定开放在天水城外,天水离关西两百多里地,说远不是很远,说近但也不近。
作为商家,互市是必定要去的,之前的生意获利最丰盛的是米粮与马场,如今互市一开,兵祸暂歇,边境米价,马价必然下降,特别是马匹,要面临来自羌人的冲击,但丝绸布匹,瓷器工艺,必定价钱大涨,邱旻已经定下了规划,现在互市的消息还没传遍,他要把米粮与马匹折价出售,大量销入关中,而从江浙荆州一带购进大量的丝绸与瓷器,囤积起来。
但他一人是无法抽身做这么多事的,于是在邱家大院里召开了家族会议。
邱旻要带着几个掌柜前往天水城,与羌人洽谈生意,而关西的商号,他本意是想让邱瑶主管的。
但却遭到了周氏的激烈反对。
“女子只能持小家,安能持大家!”
邱旻说道:“瑶儿自幼跟着我打理生意,熟悉旗下所有的商号,心思又细腻,把生意交予她暂行打理,我能放心。”
“邱家是没人了么?要一个外人来主理生意?你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立室了,他们也能打理邱家的生意。”周氏这几年虽然也慢慢地接纳了邱瑶,但仍然给她挂着“外家人”的旗号。
邱旻的两个儿子确实也长大了,各自娶了三个妻妾,只要大的要继续纳妾,小的也会跟着,互不相让。
邱旻一脸得为难,说道:“邱圆与邱方二人整日在外面胡闹,不学无术,哪里懂什么生意之道?”
邱家兄弟听见父亲这样说他们,心里很不乐意,大哥邱圆反驳道:“那都是道听途说,爹你别信,我们两哪里胡闹了?”
两兄弟的妻妾更是闹成了一团,说邱旻偏心,偏的还是一个“外家人”,自己儿子都不相信。
薇娘有点看不下去了,怒目一瞪,说道:“统统给我闭嘴!”
众妻妾马上闭上了嘴巴,薇娘也终有媳妇熬成婆的时候。
邱瑶夹在她们之间,进退两难,只好默不作声,听从他们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