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三娃与邱瑶逃入山林以来,过得最好的一天,不用总是担惊受怕,不用睡凹凸不平的土地,不用受夜半的凉风,也不用对山林异响提心吊胆。
早上的阳光异常灿烂,就像林三娃的心情一般,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浑身精神抖擞,特别是想到就要走出这片山林。
经过了这些天,邱瑶要变得更坚强了,不再一起来就哭喊着要找娘亲,而是乖乖地跟着林三娃。
二人又踏上了路途,林三娃感觉走起路来格外轻快,心情一开朗了,整个身子也会变得不再沉重。
用了半天时间翻过一座山头,一条官道出现在他们眼前!
“看,官道!我们只要沿着官道走,就能找到郡县。”林三娃兴奋得手舞足蹈。
二人快步走到了官道上,比起山路得艰难险阻,官道显得格外的平坦宽阔,二人沿着官道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也不觉得累。
突然身后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伴随着沙尘飞扬,一群轻骑兵疾驰而来。
林三娃赶紧拉邱瑶站在路边,轻骑兵从他们身边经过,数了一下,大概有二十来骑。
相安无事!
骑兵过后,林三娃牵着邱瑶继续前进,但没走几步,骑兵又折返了。
为首的是个四方脸八字胡的壮年男人,他拿起马鞭指了指林三娃,随后几个骑兵下马向林三娃走来。
“怎么回事?你们想干什么?”林三娃惊恐万分。
两个士兵伸手抓住林三娃,就要往马上拉,林三娃拼了命的挣扎,可是无济于事,虽然他比一般同龄人要健壮,但是面对真正的壮年男子,力量上还是差得远。
邱瑶紧紧抓住林三娃不放,哭喊着:“不要抓我三娃哥哥,不要抓他,你们放开他......”
其中一个士兵一脚把邱瑶踹开,邱瑶的小身板在地上滚了两圈,又哭喊着爬起来要抓住林三娃,士兵毫不留情地又是一脚。
林三娃被横放在马上,自知难以挣脱,但心里惦记的仍然是邱瑶,他大声的喊道:“瑶儿,沿着官道一直走!”
骑兵把人抓上了马,转过马头就疾驰了起来,压根不管邱瑶。邱瑶拼了命地追赶,小短腿却离骑兵越来越远,只听道林三娃渐行渐远的声音:“瑶儿,沿着官道一直走,要一直走......”然后消失在扬起的尘土中。
邱瑶哭着瘫坐在地上,口中还喃喃叫着:“放开我三娃哥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泪都哭干了,天色渐渐暗了起来,几声野狼的嚎叫响彻山谷,邱瑶耳边回响着林三娃最后的叮嘱,沿着官道走,一直走。
于是邱瑶慢慢地站了起来,循着官道开始前行,只有和风作伴,花草相随,想起了娘亲,想起了三娃哥哥,泪珠子又一滴一滴地往下滑。
鞋子穿烂了一只,邱瑶只能光着一只脚行走,衣服和着黄泥,衣袖与裤脚磨得稀烂,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一团,脸上布满污垢,肮脏不堪。
入夜了,今晚月明星稀。
邱瑶不像林三娃有野外生活的经验,会挑选过夜的地方,她只能随意找了官道边上的一片野草地,卷缩着身子,她也不会生火取暖,也不会狩猎,只得饿着肚子,任由夜风撩绕,缓缓地抽泣起来。想起了以往在泽水乡的生活,爹爹教她认字读书,娘亲与她河边洗衣,和林三娃,燕进忧一起去掏鸟蛋,抓夏蝉。而如今,只剩她孤身一人,独自面对这凄凉的夜晚。
哭累了,邱瑶渐渐地睡去。
半夜梦回惊醒,梦中她找到了娘亲,差点扑进她的怀中,然而夜风不经意,扰了她的清梦。醒来已是泪眼婆娑,发现天还没亮,惆怅感又起,泪水再次不由自主地滑下。
沿着官道一直走!
再次想起林三娃的叮嘱,邱瑶也不管天色亮暗,缓缓地站了起来,开始沿着官道前进,她害怕忽远忽近的野兽叫声,她害怕看不清前路的黑夜,她害怕偶尔的风吹草动。
可她却一路前行。
不多远出现了岔路口,夜黑看不清前方,邱瑶管不了那么多,方向对她并不重要,她选了左边的一条路,一直走,发现自己在上坡,然后是数不清的石梯,很久都走不到头。
邱瑶累得气喘吁吁,只得坐在石梯上休息,东方天际已展露鱼肚白,邱瑶卷缩着身子坐在梯级上,缓缓地又睡着了。
阳光破云而出,照射在邱瑶的身上,温暖和煦。
邱瑶醒过来后,环顾四周,石梯绵延而上,直至山顶,山顶上有一神庙,虽然是早上,但已有青烟袅袅升起。有几个人从神庙里出来,走在青石板铺成的梯级上,三女一男,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跟在一个中年妇女身后,妇女穿着虽然朴素,但看得出来衣服的用料十分上乘,举止投足之间显露出非凡的贵气。男人穿着黄色大褂,头戴黄色方帽,手上拿着拂尘,穿着像是神庙里的主持或庙祝。
她们经过邱瑶身边,中年妇女看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还少了一只鞋的脚丫子肮脏乌黑,不禁动了慈母之心。
“青萍,取些糕点给她。”中年妇女吩咐身后的随身婢女。
青萍从包裹里取出了几个米糕,递给邱瑶,由于怕弄脏了自己,手不敢靠得太近。
邱瑶饿了一整天,有人给她送食物,连忙就接了过来。
“谢谢夫人。”邱瑶先是躬身道谢,然后才从青萍手中接过米糕。
正要起步的中年妇女听到邱瑶的道谢后,反而停下了脚步,心里有些好奇,这女孩这么小有如此修养,即便不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也应该来自书香世家,何故会沦落至此?
“小姑娘,你是哪里的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爹娘呢?”中年妇女蹲下身子看着邱瑶,眼神里满是怜爱。
“我是宛南泽水乡人,爹爹前些日子病故了,娘亲带着我走灾荒,可是半路上走散了。”邱瑶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中年妇女连忙抚摸着她蓬乱的头发安慰,身后的婢女提醒她别弄脏了自己。
“小姑娘别哭,会找到娘亲的,可宛南到这里七八百里路,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有一个哥哥带着我走了很远很远的山林地,可是他昨天被人给抓走了。”邱瑶想起了林三娃,泪水更是止不住。
中年妇女看她实在可怜,叹息了一声,转过头来对主持说:“你看这小姑娘可怜,庙里能否暂且把她收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