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森的中心,天边的紫云终于散去,冥辉也失去了踪影,时隔多日,阳光又照到了云梦森的大地上,一切都散发出了生机,清风拂过,吹起了牧黎的衣袖里。
离千惊喜地打量着自己,一身幽冥的气息在空中暴露无遗,新生的离千尚且还不能使其收敛于内。
虽然还是开灵境,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实力比之前更强了不只一点,若是现在在与李浩渺对站,哪怕是他服了鬼唳丹,离千也有信心击败,甚至击杀他。
幽冥的力量使他天生克制鬼物,李浩渺离开了鬼唳丹,也不过是一个稍强一些的开灵境修者,哪能与现在的离千相比。
离千又有些神伤,若是当初有这份实力,也不至于从云龙国仓皇逃离,更不用提之后被浩渺宗的人给抓住,受尽苦楚的事了。
不过,若非这样,也不会有如今的离千。
这是灾,也是福,毕竟祸福真的相依。
“离千,你有你的机缘,若是你想走,我不会拦你。”牧黎看了离千许久,终于是说出了这句话。
离千听到牧黎的话,脸上喜悦的神情,顿时全部收敛了起来,没有任何迟疑地单膝跪在牧黎的身前,目光灼灼,没有犹豫:
“我说过:救我一命,我用一生还你,此生不死,狱主就永远是我的主人,离千不会背约,如违此誓,身死道灭。”
牧黎眼神复杂的看着离千,叹了口气:“你完全可以用离千的身份生活,而非狱下无心魔,我不知道狱能否像孤城那样留存千古,我给不了你承诺。”
“离千就是无心魔,无心魔就是离千。”
听到离千如此斩钉截铁的言语,牧黎哪还会说什么拒绝的话?
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离千,一道玄气从掌心涌入到离千的体内,安抚下了暴躁不安的幽冥气息。
“你永远都是我狱下的无心魔。”
万骨林。
池玉树望着云梦森的方向,眼神中又说不出的落寞,口中呢喃:“幽冥的气息消失了……”
“时机未到。”池玉蔓收回了目光,回头看向身后整装的白骨组成的军队。
“九幽术。”池玉蔓绣口轻吐出几个字,顿时所有的白骨没入地底,仿佛从没出现过一般。
“玉树,等吧,等幽冥至。”池玉蔓留下池玉树一个人呆在原地,独自走向耸入云端的宫殿:“那时,我们再去找阿暖。”
幽冥草没了冥辉的照耀,顿时有些萎靡,好像不久之后就会枯萎。
牧黎在孤城中看到过这种幽冥草,似乎是对有关幽冥的功法有特殊的作用,对离千来说也是正好适用,孤城备战,牧黎不好再拿其中的奇珍,这几株幽冥草也算是离千的机缘。
不过,这里的幽冥草不似孤城中的有着九叶玲珑纹的幽冥草,只有寥寥五叶,应该是还未彻底成熟,但现在不摘,怕是连五叶也没有了,只得下手。
可就在这时,牧黎的身后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空灵婉转,如清脆鸟鸣,如山间清风。
“不要摘……”
牧黎与离千两人同时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女子白衣胜雪,静静地坐在一只紫色狮子的身上,狮子的毛发无风自动,在空气中犹如一朵朵怒放的紫炎,威风凛凛,低低的吼声从它的喉中发出,在这寂静无声的云梦森中,显得格外清晰。
牧黎能够感受到这头紫炎狮的实力,堪比人类的开灵境,可这女子,身上却是没有任何玄气的波动。
念师,修灵的念师,相比起修玄的修者来说,念师可谓是百中无一,不过在万国之地,念师的数量也不算少,所以牧黎并没有多少惊讶。
“它们还没有彻底成熟。”白衣女子垂了眼眸,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覆盖在衣袖之下。
牧黎不知这女子是谁,也不知这女子的来意,微一沉吟:
“不知姑娘有何事?”
白衣女子再次抬眸看向牧黎,眼神楚楚,惹人怜爱。
“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
一旁的离千一直在打量那只紫炎狮,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紫炎狮王?!”离千终于是认出了这头紫炎狮,虽然他只是听说过,但这头紫炎狮真的是与传闻中的一模一样。
“可是……”离千想不明白:号称是云梦森最强的妖兽,竟然会是那名女子的坐骑。
“我叫云梦,是这片云梦森的森之灵。”云梦没有理会离千夸张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对牧黎说,“我想请你,帮我找云梦森的主人。”
苍澜国在云梦森的东方,距离不是很近,但也不能算远,牧黎听说过云梦森,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云梦森有什么主人。
牧黎回头看向离千,发现后者也在深思。
离千想起了云龙国,那里有一个老人,花白的头发,总喜欢拉着他讲故事。
孤城的故事,只有三大皇朝的皇都才可以听说,三大皇朝在万国之地也没有那么出名,大多数的人只知有国,却不知国上有皇朝。
而离千能够知道这些事,几乎都是因为那个老人。
可是他听了那么多万国之地的事,却从未听他说过云梦森有什么主人。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老人好像在云龙国呆了许久,在离千的印象里,他从未离开过。
那个老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像是十二年前:
在街上遇到之时,是个雨夜,那个老人没有去躲瓢泼的大雨,任由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脸上绝望的表情至今仍在离千的脑海里清晰,他仿佛是遇到了天大的变故。
而离千只不过是在经过的时候为他撑了会伞,之后,那个老人就赖上了自己。
不过,那个老人的阅历的确不是离千可比的,在他的故事里,离千认识了这个万国之地的全貌,也认识了孤城这座卓尔不群的城。
那个老人也经常指点离千功法,离千一度怀疑这个老人是个避世的强者,但他身上真的没有任何修为,对于那个老人的绝望,离千也不好多问些什么。
两年不见了,离族被灭已经有两年了,也不知那个老人怎么样了。
思绪回到现在,以沫檀口轻吐:“剑北歌。”
这三个字似乎是抽走了云梦的魂灵,她的眼眶微微泛红,芳心暗自颤抖,握紧了放在紫炎狮身上的玉手,指关节微微泛白,贝齿紧咬着下唇,眸子似有怨恨,但更多的却是思念。
牧黎与离千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说话,静等云梦的下文。
“他应该会在那片大泽,只有在那里,他才会忘了这里十年,毕竟那里是他心心念念的地方。”
云梦闭上眼睛,回忆起十年之前,剑北歌还是个少年,不过与离千一般年纪,却痴迷于剑。
他可以感受到剑的细微变化,却怎么也看不到她变了又变的神情。
他经常一练剑就停不下来,她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可眼里只有剑的他,怎么可能读懂她的内心,但她甘之如饴。
在练剑的空隙,他经常躺在她的身边:“云梦,听说那里有一片大泽,很美很美,那里还有好多东西,如果可能,我一定要去看看。”
她是云梦森的森之灵,她可以出现在云梦森的任何一个地方,可这也注定了她永远也无法离开云梦森。
他脸上洋溢的笑容,让她说不出挽留的话,她只能笑着祝福。
“大泽?万国之地极北的那片大泽?那可是万国之地的边界!”离千终于从云梦的口中听到了一个他曾听说过的地方,当然,这也是那个老人的故事之一。
万国之地极北,有一片大泽,中有一株参天巨木,被称为树祖,是万国之地的守护神。
老人的描述里,那片大泽很美丽,离千经常幻想,也时常想带家人一同前去,可是如今,只剩他一个人了,家人都不在了。
云梦睁开了眼睛,退出了回忆,望向离千,轻轻点头,认同了他的话。
“我想请你们去那儿找他,告诉他:这里有人在等他。我不奢求他会回来,只求他能带封信给我,聊解相思之苦。”云梦的声音很轻,她怕忍不住心中的思念哭出来,又带着些许少女的娇羞,“作为回报,我会用云梦森的力量使这几株草彻底成熟。”
云梦跳下了紫炎狮,静静的站在一旁,好像一副绝世的名画。
紫炎狮慢慢的走到了幽冥草的旁边,趴了下来,把幽冥草护在身前。
它似乎是在小憩,可身影渐渐变淡,直到彻底消失。
云梦是森之灵,也是念师,她的能力是唤灵,紫炎狮就是她唤出的灵,并不是真正的兽。
牧黎最终答应了云梦的请求,因为他与她好像,都在找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