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女子弹着瑶琴唱道。
凤千秋问:“这是什么曲子?”
那女子道:“《女曰鸡鸣》。”
凤千秋又问:“讲的是什么故事?”
那女子道:“奴家不知。”
凤千秋道:“再弹一曲吧。”
那女子转身又坐下,抚琴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凤千秋喃喃道:“心悦君兮君不知......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女子疑惑:“凤姑娘怎么了?”
凤千秋道:“你说爱一个人,那人却不知道,是不是很痛苦啊?”
那女子道:“奴家没有经历过这些事,自然是不清楚的。”
凤千秋道:“罢了,你走吧。”
“又在想什么?”玉蝶走了过来。
凤千秋道:“没什么。就是听到了一首曲子产生了共鸣。”
玉蝶嘀咕了一句:“你又不是单相思。”
凤千秋觉得有道理:“好像也是诶。”
玉蝶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顺安二十一年,三月二十,林佩珵出宫上香。
“林姑姑!林姑姑!林姑姑来了!”人群一片沸腾。
十六位禁军两两为一排走在最队列最前方,然后是十六名太监十六名宫女,四个为一排。中间是华盖轿撵,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女子曼妙的身影。突然刮过一阵风,掀起了纱幔一角,露出女子的绝世容颜。
老百姓皆是一阵欢呼。
凤千秋冷笑道:“凡人都是这般?”
玉蝶道:“不是所有的。”
凤千秋道:“你是说林佩珵?”
玉蝶道:“京都八花哪一个是俗女子?你倒是找一个出来。”
凤千秋道:“林佩珵就挺俗的,上个香而已,摆这么大阵仗干什么。”
玉蝶不以为然:“我倒是很想见一见她的真容。”
凤千秋道:“这还不简单吗。马上就四月了,听说太后要举办蔷薇节。到时候你进宫献艺不就好了吗。”
玉蝶道:“我们打一个赌如何?如果我能进宫,你便赢了。如果不能,我便赢了。”
凤千秋却不怎么放在心上:“好啊。如果我赢了,你就把那把黄杨木琴给我。”
玉蝶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凤千秋,道:“你要那个作甚?”
凤千秋道:“瞧着好看。”
玉蝶道:“好。”
凤千秋赢了,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三月二十九,夜间。
玉蝶道:“桃之,你去送琴。”
桃之不解:“主子,你明知道凤千秋会赢,为何还要......”
玉蝶道:“这把琴本就不属于我。”
桃之是个极聪明的女子,现下已经明白了大半:“桃之明白了。”
四月,蔷薇开放。
碧绿的叶子映衬着朱红的宫墙,如玉似的蔷薇成了锦缎上唯一的装点。它不似牡丹高贵,不似芙蓉精致,但它脱俗清丽。
玉蝶道:“太后酷爱蔷薇,皇上便替她种了一花园的蔷薇。”
凤千秋啧啧道:“看来这皇上真是孝顺啊。”
玉蝶摇头:“未必。”
一片笙歌,各家小姐都在蔷薇园内谈笑风生。
张太后风韵犹存,鬓上红蔷薇显得她年轻了几分:“婉儿,让你费心了。”
宋婉道:“不会的母后。这次还多亏了贵妃妹妹帮忙。”
张太后道:“那哀家得好好谢谢你们了。”
宋婉笑而不语。
一名蓝衣女子站起来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女特地为这次蔷薇节编了一支舞,今日咱们天下的第一舞姬江清珞都来了,臣女想和她切磋切磋。”
张太后道:“好!不知清珞儿意下如何?”
江清珞起身道:“天下第一舞姬不敢当。但是何小姐都这么说了,清珞也不好拒绝啊,还请何小姐先开始。”
蓝纱尽情的在空中挥舞着,千娇百媚。
张太后道:“哀家还从来没有看过这样新奇的舞蹈,何小姐跳的真不错啊。”
何璟莲道:“太后娘娘过奖了。还不知道清珞姐姐跳的有多好呢!”
江清珞道:“总得跳的应景吧,既然这是蔷薇园,那我便现场编一支《蔷蘼》。”
凤千秋细细的打量着江清珞。虽然她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可骨子里染上了风尘味,熏上了脂粉味,特别是那双柳叶眼,能勾人魂儿似的。她要是往你那儿一瞅,在那么勾唇一笑,就算是女人也会动心。
凤千秋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除了有皇后义姐撑腰,想必心机也不可度量。
不知道《蔷蘼》是早就安排好的还是真的临场发挥,竟十分娴熟。以兰花掌开始,表现出蔷薇初放,踏步翻身、点转、大跳、旋子、侧空翻、踢后腿表现出蔷薇的绽放过程,最后以下腰结尾。
宋婉笑着朝江清珞点了点头。
张太后道:“好舞啊!”
江清珞回应着:“这支舞并不难,只是看着好看而已。”
张太后道:“清珞儿不必自谦。”
江清珞也没说什么,只是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张太后道:“怎么不见佩珵?”
宋婉道:“林姑姑有惊喜给您呢。”
只听见不远处的戏台上锣鼓响了起来,舞带翻飞,花腔婉转,所唱正是《天女散花》中的第四场“云路”。
张太后道:“那是佩珵?”
宋婉点点头。
张太后道:“想不到她还有这个本事。”
林佩珵下了妆,换了条橘衫裙就过来了。凤千秋偷偷的望着林佩珵,给凤千秋的第一种感觉就是轻云出岫、矜持不苟。
林佩珵道:“太后娘娘。”
张太后道:“好孩子,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你会唱戏,竟还唱的这么好!”
林佩珵一笑:“不过是闲来无趣随意唱的。”
张太后道:“这都闲来无趣?那你让那些学戏的颜面何存啊?”
这句话看似是随意说的,其实是她在说另一个人——宋婉。
宋婉就是唱花旦的,十三岁嫁给了叶文德,整整比叶文德小了十一岁。张太后本有意让她的侄女嫁给叶文德的,可是叶文德竟然立了一个戏子为后,她能不气吗?
所以五年以来从未给过宋婉一个好眼色看,一直不停的替叶文德扩充后宫,可结果呢,后宫的主子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张太后指了指旁边的位子道:“那是专门给你留的。”
林佩珵福身道:“多谢太后。”
随后落了座。
张太后对宋婉道:“你觉得何小姐怎么样?我瞧着模样不错,性子也还可以。”
宋婉道:“母后的意思是......”
张太后道:“哀家想替皇儿将她纳入后宫。”
宋婉低头道:“母后这么想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道何小姐和皇上的意思。”
张太后道:“何小姐那边自然是好说的,至于皇儿,自然就交给你了。”
宋婉表面上应着,可心底却是一百万个不愿意。她倒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她觉得自古以来帝王佳丽三千最寻常不过了,可是她向来讨厌像何璟莲这样的小姐,肯定不是什么好货。
宋婉道:“母后,要不要先请天音坊坊主?”
张太后点头:“叫她吧。”
宋婉笑问:“玉坊主,不知您可有兴趣来演奏一曲啊?”
玉蝶道:“不知您想听什么曲子?”
宋婉对张太后道:“母后想听什么曲子?”
张太后道:“来一曲《渔舟唱晚》吧。”
一曲完毕。
张太后拍手道:“玉坊主果然名不虚传。”
玉蝶道:“谢娘娘夸奖。”
张太后像是命令一般:“玉坊主若无事以后常来哀家这里坐坐。”
玉蝶道:“有时间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