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依旧是那处悬崖,齐晖和小白坐在崖边烤小白在山林深处吓晕的短角鹿鹿肉。
奔波了一整天,总算能停下来歇一歇,欣赏一下山中晚照。
落日迎面,斜光温煦。远处层峰叠嶂,溢彩鎏金;身前断崖幽渊,雾锁云横。
不知道远处那些山峰之下,阳光照不见的地方,是不是也像这悬崖下面一样,埋藏着不见天日的秘密。
齐晖手上熟练地往新鲜的鹿肉上抹盐,眼睛望着悬崖下面平静的雾海,想起那日的际遇,崖下的光景,忍不住突然想到。
“生吃就好了,非要吃什么烤肉,鹿血都浪费了。”忽听得小白在脑海中抱怨。
齐晖收回目光,见小白紧蹲在悬崖边上,无所事事,虎头低垂舔理着它胸前的毛发。
不在意地笑了笑,从身旁装盐的小瓷瓶里又倒了些盐出来,继续抹着,齐晖道:“待会儿你就知道烤肉的好了。”
这小瓷瓶已经有些年月了,应该是他母亲在京都时装胭脂水粉的瓶子,被他幼年时当作玩具带到了这里。瓶身上原本的釉彩花纹被一条条青黑色的开片裁断,粗看起来脏兮兮的,细究之下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破碎与弥合的纠缠,朦朦胧胧之中的这种感觉让他对这瓶子十分在意,时时带在身边。他常日里在山中混迹,便用这小瓶装些盐巴调料,以此对付山中逮到的野味。
给几块鹿肉里里外外都抹上了盐,齐晖腾出一只手来,拿手臂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伸手往左边摸了摸,旋即露出疑惑的神色。
低下头往旁边看了看,却见身旁摊着茭榕叶上空空如也,那上面本放着他采来调味的浆果。
“我放这儿的浆果呢?明明就放在边上的啊。”齐晖自言自语,放下手中的肉,侧身往另一边,身后看了看,都不见踪影。
“我吃了。又酸又甜,不好吃。”小白答道。
说着停下整理毛发的动作,抬起虎爪,轻轻一抛,大嘴微张,迎着夕阳接住了一颗婴儿拳头大小鲜红的果子,在虎嘴里囫囵了几下,朝崖下吐出了几粒细碎的果仔。
“不好吃你还往嘴巴里塞!那不是给你生吃的,那是要抹在肉上面,用来调味的!”齐晖对小白大声喊道。
齐晖觉得小白是故意的,这些天他一有空就向小白询问一些修行方面的问题,小白总是一个劲地敷衍他,要么就说它也不知,要么就推脱兽类和人族的修行并不相通。
大概自己不经意间,哪里得罪了这头小气的大老虎。
小白被齐晖喊得一愣,抬起虎爪一抛,满不在乎道:“这果子那么难吃,你还要把它们抹在鹿肉上面,岂不是把肉也糟蹋了,还剩几个,还你就是了。”
顷刻间,好几颗熟透的浆果就稳稳落在了齐晖胸腹前麻衣的褶子上。
也不知小白先前把这些果子藏在哪儿,齐晖颇为好奇地盯着它刚刚挥动的虎爪。它现在变小了,爪中应该藏不下这么多果子才是。
……
夕阳耀眼,金色的阳光射过火堆,偌大的一堆木材静静地燃烧,看不见明火,只有肉上的油脂滴下,才会爆出几朵火花,不至于叫人以为火已经灭了。
齐晖一手撑着火架上的鹿肉,一手捡过旁边的一根木棍,扒拉了一下火堆,顿时热浪扑面,原本安安静静的火堆和火架上的鹿肉都闹腾起来。
“滋,滋,滋。”
油脂从鹿肉四周冒出来,聚成一颗一颗黄橙橙的油珠掉进火堆里,燃过的白色木灰扑腾起来,山风一吹,带来浓郁的肉香。
齐晖咽了咽口中津液,轻轻点了点头:“看来火势还行。”
小白蹲在火堆旁,一言不发,早吞了几百遍口水。
烤肉应该确实是比生肉好吃,闻这香味就知道。不过,人族就知道享乐,尽搞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好了,可以吃了。”齐晖把肉举到鼻子前面,轻轻嗅了嗅,对小白道:
“真香!我还从没吃过鹿肉呢,今天托你的福了。”
说着拿刀片了一块肉,就着刀送进嘴里。
“嗯。”他闭上眼露出陶醉的神情,“还不错。”
见小白不动作。又道:“你也吃啊!”
“我又不会烤,烤好的都在你手上,你让我吃什么?”
自从肉香传开来,小白就从崖边蹲到了火堆旁,这会儿听齐晖这么一说,它虎躯往旁边一侧,双眼一动不动斜睨着齐晖,显然十分不开心。
“嗯……嗯,哦。看我都给忘了。”齐晖尴尬笑道。赶紧把嘴里的肉嚼了嚼,咽下去,转身从竹篓里取出一扇芭蕉叶铺到小白身旁,将手中烤好的鹿肉卸在芭蕉叶上。
完了戳了戳小白毛茸茸的肚皮,带着讨好的语气道:“你吃!我再烤。”
小白这才慢慢转过身来。伸出舌头在鹿肉表面舔了舔。
齐晖看着它慢悠悠的动作,心里恨得牙痒痒,直想摁着它给它一顿暴揍。
不过这只能想想,且不说他打不打得过。如今事事都要倚仗小白的配合,自己不经意间得罪了它都已经这么难对付,要是再故意招惹……
还是忍一忍先,它以前是野物,脾气免不了不大好,得慢慢调教。
齐晖压下暴起揍一顿小白的冲动,重新拾掇好柴火,架起烤架开始烤肉。
“哎,也不知此去还会不会有回来的一天。”无聊地转着手中肉块,望着眼前熟悉的山中景色,齐晖忽然感叹道。
南风家已经来了消息,后天镖队就要出发了。
“我很小的时候女辛大神就跟我说,外面天高地阔,叫我趁早离开这里。”小白原本默默地低头吃肉,此刻神念却在齐晖脑海中回道。
看来烤鹿肉的味道很合它的胃口。
齐晖趁机问道:“小白,你说苍梧山这么大,多数地方又都人迹难至,里面是不是藏着很多秘密啊?就像这山崖之下一样。”
“那当然,听女辛大神说,这里从前可是……”小白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抬起头来静静地盯着齐晖。
“是什么?”齐晖追问道。
“是什么不重要,现在跟你说了又没什么用,你还是先入了修行再说吧。”小白语气有些不耐烦,不再言语,低下头专心对付烤肉。
又是这样,吊人胃口,把话说完你会死啊!
齐晖气得拳头紧握,咬牙切齿对着小白低垂的虎头无声地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