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府又叫南风镖局,位于锁苍镇东北。
锁苍镇联结外面的两条官道在府前交汇,北面的道直入陈国,东南方向则可绕苍梧山南下朱国。
如今的南风镖局严格说来并不是一个镖局,他们在锁苍镇收购山中出产,运到外面的城镇贩卖,如今所谓行镖保的其实大部分是自家的货物。不过最初的业务确实是替人走镖,人们也习惯称呼南风府为南风镖局。
齐晖站在南风府前很是忐忑。虽然来之前,小白为了给自己打气,指挥他一拳轰断了屋后一棵手臂粗的柏树,但多年来谨小慎微,仰人鼻息的日子让他怎么也无法在南风府的高墙大院前自信起来。
“小白,这样真的行吗?”齐晖抬头望着从镌刻着“南风府”三个金字的匾额上方升起的朝阳,眯起眼睛小声问道。
“我说了可以就一定行。”小白在齐晖脑海里不耐烦地说。
“诶,诶,诶,那小子,你在那儿鬼鬼祟祟晃些什么?”南风家守门的小厮站在门前的石阶上居高喝问道。
他到门房上任还没多久,前一任就是因为在门旁打盹没看到镇上那个老乞丐走近,冲撞了出府的二小姐,当场就被打发了。好不容易才在南风府谋到一件差事,可不能跟之前那傻蛋一样。
齐晖走上前拱了拱手,“这位大哥,我想求见南风家主,劳烦通报一声。”
门房小厮瞥了一眼齐晖的身上明显不合身的长衫,眼神很是轻慢。
这长衫是齐晖他爹生前留下的唯一一件丝制品,他想着今天来见南风远不能再穿平常破旧的麻衣,就换上了这件长衫,虽然经过坠崖一事,齐晖长高了不少,也变壮了些,但毕竟还是个少年,肩膀和腰背比不得成人厚实。
黑色本就显瘦,这玄色的长衫穿在齐晖身上就呈现出了两肩悬吊,腰身皱巴的效果。
“想见家主?”小厮好像听见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扬起头哑声长笑,他可不敢在府门前放肆大笑。
“这可是南风府!”他指了指门上的木匾。
其实他并不识字,“走狗屎运捡了头老虎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他又讥笑道。
齐晖实在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他了,他记得这人以前也经常进山采药,不过那时齐晖不大受人待见,除了磊叔一家,其他人对他都爱理不理的,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这位大哥,我叫齐晖。我是受冯磊叔叔指点前来求见南风家主的,还劳烦你通报一声,你们家主不愿见我我自然不会胡搅蛮缠。你都不通报一下怎么就知道南风前辈他不愿见我呢?”
“冯磊……”小厮脑中浮现出一个爽朗大汉的样子来。冯磊在南风镖局做了二十多年镖师,虽然已经不再为南风家做事,但他和南风家的关系一直很好,而且在镇上颇有名望,许多年轻人都愿意同他一起进山猎兽……不过,这穷小子就一个孤儿,能和齐磊扯上什么关系?
他狐疑地打量着齐晖,“你说你是冯磊大侠指点来的,可有什么信物?”
“没有。”齐晖暗恼,这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摆明是为难自己。都住在一个镇上,相距不过几里地。一句话的事,哪里需要什么信物!
那小厮确实是故意的,他看见齐晖身后的那头老虎就抑制不住心里的妒忌。听说那老虎很通人性,卖掉之后足够那小子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而且那小子以前黑瘦如柴,就这么一趟狗屎运,现在镇上的人都传他是锁苍镇里最俊秀的少年,听说就连家主和客人说起他的遭遇都是连声称奇。
“既然没有信物,那就赶快滚!南风府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小心你的皮……”
“你……你还讲不讲理了?”
两人在门前争执起来。
……
“大清早在府前吵吵闹闹,成什么体统!小兰你去看一下是什么人。”南风沁领着贴身丫鬟秋兰从内院往库房去的路上,听见府外的吵闹声,皱眉吩咐道。
她已经开始接手家事,这一次押镖便由她全权负责,货物清点,路上人手的安排,到了之后如何交接,这还是她第一次外出押货……要是爹有个儿子就好了,自己就可以像四个妹妹那样无忧无虑……
“小姐,小姐?”
“啊?”南风沁回过神来。
秋兰故作神秘:“小姐你猜猜是谁在府外?”
“我不就是让你去看外面什么人吗?”南风沁没好气道。
“小姐你真没趣,我不是想逗你开心嘛!”秋兰埋怨,“是那个捡了一头老虎的穷小子。传言是真的,那老虎全身都是雪白的……那小子也是,长得比秦公子还好看……”
南风沁皱眉道:“他来做什么,那老虎不是让秦柯抢去了吗?还来我们家干啥?这会儿在外面闹什么?”
她早就听说了那桩奇事,一直等着那穷小子把老虎送上门来,没想到一向爱面子的秦柯居然拉下面子抢了先……突然,她想到一种可能,眼睛一亮。
“他想见老爷,赵兴不让他进府。”秋兰解释道。
“我爹知道吗?”
“听他们争吵的意思,应该还没通报。”
“两人有怨?”
“不知道。”
“你去把那小子带到碧水阁来,让赵兴自己去领二十杖。来了客人不通报主人,自作主张,还跟人吵起来……”
秋兰走了出去。
赵兴见到秋兰,停下与齐晖的争吵。“秋兰姐姐还有什么事吗?”这位小姐姐可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大小姐以后是要掌家的。他再跟齐晖过不去也不敢冷落了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秋兰面无表情说:“赵兴,大小姐说你自作主张,有客不通报,让你去刑房领二十杖。”
赵兴大喊冤枉:“秋兰姐姐,冤枉啊!这小子哪算什么客人,他就是来胡搅蛮缠的。”
秋兰脸一肃:“是不是客不是你说了算,你这是在质疑大小姐?”
赵兴栖栖遑遑领板子去了。秋兰转脸对齐晖道:“你,跟我来。”
小白也跟着齐晖往府里走。
秋兰尖叫一声,退得远远地。“别,这老虎不能进府。”
齐晖只好让小白在外面等自己。秋兰唤过一个府里的护卫让他在门口看着小白。
跟着秋兰进了府,一路左顾右盼,南风家果然是锁苍镇最大的家族。在府外的时候只能看到南风府很大,院墙内透出的屋顶盖满色彩艳丽的琉璃瓦,不像普通人家那样剖竹相扣,日子一久,风吹日晒之下,竹子变了色,看起来脏兮兮的。
齐晖曾经想,南风府也就那样,院墙都不粉一下,跟小时候在京都看到的那些高门大院没法比。进了府才发现里面光景截然不同,只见院内亭台楼阁,雕栏画栋,就连脚踩的石板也刻满了精致的纹路。
齐晖暗自惊讶,苍梧山中出产的药草这么值钱?自己采的药草卖到他们手上的时候可不值几个钱。
两人在一处水榭边停下。
秋兰对倚着栏杆的身影道:“小姐,人带到了。”
栏杆边的背影转过身来。只见一女子,面若芙蓉,眉似远山,石榴裙间的杨柳细腰堪堪一握。齐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低下了头。
秋兰道:“还不见过大小姐!”
齐晖低着头行了一礼,讷讷道了声好。
南风沁打量了一番齐晖。穿得寒碜了些,人确实长得不错。
“你找我爹可是不满意秦家的出价,想把老虎买给我们?若是要卖老虎,不用劳烦我爹,我就可以做主。”
齐晖摇摇头,“不是,我不是来卖小白的,小白已经卖给秦公子了,不敢反悔。我找南风前辈另有要事。”
南风沁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不卖老虎你找我爹做什么?”
“这……”齐晖犹豫该怎么解释。
被秋兰安排在门口看小白的护卫,气喘吁吁跑到水榭边。大声道:“大小姐,不好了,这小子带来的那头老虎发狂了!”
齐晖听了着急,忙告辞往回跑。
小白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狂?